这会儿江栎唯刚被拎到侧院厢房,他跟那些府衙的官员待遇一样,单独一间房子,腿脚被麻绳捆缚着,被人按着跪在地上,面前地上摆放笔墨纸砚,分明是让他写检举惠州知府宋邝的罪状。
江栎唯脸色铁青。
大半夜的穿着单衣进进出出,他却丝毫感觉不到冷,这会儿他已经没心思去顾忌自己前途命运外的事情。
闹不好,沈溪就会“公报私仇”杀了他,这让他很不甘,只不过收了宋邝几十亩地而已,又不是什么大罪,凭何杀我?
但江栎唯却选择性地忽略了自己在收钱之前做的那些违背道德良心和朝廷法度的事情,帮宋邝等知府擒拿同知隋筑等人,暗中囚禁、毒打,最后将隋筑等人屈打成招,将朝廷交付给他的差事当做谋财和赚取功劳的捷径。
江栎唯很不甘心,求生的欲望异常强烈,但他知道要及早脱身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顺从沈溪,把宋邝的罪行“老实交代”,可他压根儿就不知宋邝究竟犯了哪些大罪,无论是宋邝受贿纳贿,又或者是宋邝与山匪勾连、杀良冒功等等。
江栎唯很想说,我只是来打酱油的,是收了几十亩地,但并未涉案,抓错人了吧?
就在此时,厢房的门打开,江栎唯抬起头来就见到一张令他又气又恨的脸,来人正是玉娘。
“沈大人命在下前来问江镇抚几句话,几位军爷可否到外面等候?”玉娘客客气气地说道。
那些士卒对望一眼,关于玉娘的话他们压根儿就不信,要知道江栎唯是有功夫在身的,不盯紧点儿让他逃了,谁也负不起这个责任。好在随后荆越便进房来招了招手,几名士卒这才领命鱼贯而出,最后屋子里只剩下玉娘和江栎唯二人。
江栎唯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在玉娘面前,他要保持自己的威仪。
玉娘叹道:“江镇抚这是何苦呢?”
“玉娘,你来的可真是时候,本官刚被沈中丞囚禁,你便到来,可是诚心要看我的笑话?”江栎唯语气不善,“或者是沈中丞要杀我,你是来为我送断头酒?”
玉娘没好气地道:“沈大人公正廉明,江镇抚虽然收受宋知府的贿赂,但并没有涉入杀良冒功案里,沈大人怎会轻易言杀?”
江栎唯怒道:“谁知他安的是何等心思!”
玉娘心中暗忖,这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如果沈大人要针对你,之前在公堂上就拷打你了,就算你腿不折也至少是个遍体鳞伤,现在居然对着我叫嚣,有本事你去朝沈大人吼啊!
玉娘心平气和道:“江镇抚,您扣押的隋同知等人是案子的重要人证,沈大人如今急着出征平匪,无暇在惠州府多耽搁,你若不将人交出,便是与沈大人为敌……”
厢房内的氛围有些尴尬。
以前江栎唯非常喜欢在玉娘面前摆谱,主要是他是官,而玉娘只是没有品秩的细作,就算玉娘背后有人撑腰,他依然凌驾于玉娘之上。
现在境况却有所不同,玉娘是沈溪的说客,而他是待罪之人,现在玉娘好言相劝,被他看作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江镇抚,您到底是什么意思,给句话吧!”
玉娘终于有些不耐烦了,我是来帮你的,不是我可怜或者同情你,而纯粹是不想让你死在广东,你居然不领情!
江栎唯道:“本官一概不知!”
玉娘最后无奈摇头,看来江栎唯对沈溪的芥蒂太深了,沈溪可以做到公正严明,如果换一下彼此的身份和立场,江栎唯绝对会大肆公报私仇,这就是做人上的差距。
玉娘道:“那江镇抚便在这里静思己过,奴家前去跟沈大人回禀,此案审结后,奴家便先回京城去了。”
先回京城,意思就是不管你了,你是死是活跟我没任何关系。
江栎唯本来考虑过交待一些事,为自己争取“宽大处理”,可玉娘这一来,不但没起到应有的作用,反而让他态度转而变得坚决,准备打死都不跟沈溪妥协。这既是为了面子,也是为了官威,还有便是不能授人以柄。
他若是出面检举,意味着他跟宋邝蛇鼠一窝,就算沈溪眼下不收拾他,或许将来就会拿这份供状来为难他,到时候他就要处处受制于人,永远在沈溪面前抬不起头来。
玉娘带着几分遗憾离开厢房,随即几名士卒又进来,见到江栎唯站在那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将其按倒在地,喝斥道:“大人让你交待,耳朵聋了?再不写,把你手给剁了!”
江栎唯想说,你们有胆子就剁我手,看看最后谁先死。
这会儿他已经打定主意,即便咬紧牙关也要跟沈溪死磕到底,甚至宁死不屈。
另一头,玉娘回去把江栎唯的情况详细禀告沈溪,沈溪正在写东西,闻言不由抬头笑道:“本官早就料到江镇抚不会交待。”
玉娘自责地说:“奴家无能,请沈大人降罪。”
沈溪道:“玉当家何罪之有?就算要降罪,那也应该降江镇抚的罪……小惩大诫总是需要的。”
听到沈溪说要对江栎唯“小惩大诫”,意思是不会杀了江栎唯,玉娘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不由松了口大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