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娣汤妈妈耳边轻轻道：“外头来了个矮瘦子闹事，吵着要见东家。”

汤妈妈胖胖的脸上掠过一丝不安，朝后瞄了一眼正调制梅汁的亦珍，见小姐并不曾注意自己和招娣，便摘了身上的围裙，挂厨房门旁钉着的一排挂钩上，随后与招娣一道出了厨房，来前头铺子里。

招娣将坐帐台前头的猥琐矮瘦子指给汤妈妈看，耳语道，“就是他。”

汤妈妈遥遥看去，只见那一头乌苏油腻的头发，带着一顶崭新的襥头，穿一套九成新的赭色地子织卍字不到头暗花缎子盘领衣，翘着脚露出下头一条深蓝色的罩裤，以及一双旧薄底四缝皂靴，显得极不搭调。

汤妈妈眯了眯眼，待瞧仔细了，不由得暗道一声不好。

这厮汤妈妈买菜时曾经见过，乃是县里出了名的泼皮吴老二，顶会胡搅蛮缠撒泼打滚，一向是为非作歹敲竹杠的货色。前几年因敲竹杠不成伤了，大抵是逃到外县去了，销声匿迹了好一阵子。

怎么这一露面就往珍馐馆来了？汤妈妈心中起疑，慢慢走到那矮瘦泼皮跟前，“这位客官，不知您寻东家何事？”

吴老二见来的是个胖墩墩的婆子，拿吊梢眼上上下下来回睃了汤妈妈两眼，打鼻孔里哼了一声，“们这两个老东西，打量大爷不知道们东家是谁怎么地？一个两个大爷跟前冲管事的，呸！也不瞧瞧大爷是谁？！赶紧去把们东家叫出来见本大爷，不然大爷叫们好看！”

方稚桐看不下眼去，不顾奉墨再三阻拦，一叩桌面，出声道：“这位仁兄，何事如此咄咄逼？”

泼皮吴老二见有出声，心中暗恼，待转眼一见方稚桐主仆的穿着打扮，疑心是大户家的少爷。因前几年也是无意间得罪了哪家少爷，打伤了，这才被告了官，是以心中微微忌惮。然则想起自己此来的目的，却又不甘心就这么放弃，遂站起身，朝方稚桐点头哈腰，“这位少爷有所不知，小的实是心中气不过，既然少爷您，还请您评评理。”

说着假意抹了抹眼角，言道自己前几年外谋生，无意间遇见了陶家公子，与陶公子成为至交。陶公子这两年发达了，便有心想将双亲接去京城享福，遂立了契书与他，叫他带回乡来，一方面当面劝二老进京，一方面也叫陶家二老将铺面房子卖于他。

“谁知小路上病了一场，耽搁了些时日，等回到县里，这陶家的房子铺子都叫买下了！小气不过。这买卖房屋，需得问帐，才能到衙门里立契存证。这家家必然是没有陶公子签字同意的，这买卖不能作数！”

吴老二说到最后，提高了嗓音，“小是来要回这铺面房子的！”

方稚桐听得微微蹙眉，见吴老二说完了，沉吟片刻，对他道：“陶公子的手书，可否拿来一看？”

吴老二一听，戒备地看着他，吊梢眼滴溜溜转了几转。

方稚桐轻轻一笑，“怎么，还担心少爷会怎么了不成？不过是看看的契书罢了。”

吴老二心想，叫那两个老货无话可说也是好的，遂从胸.口摸了张折得四四方方的纸出来，交到方稚桐手里，“这位少爷请看。”

方稚桐接过吴老二递来的契书，仔细地展开来，执了一上一下两角，从头到尾细细读了。其上大意无非是托来带信与双亲，请双亲往京中团聚，家中屋舍可卖于来云云，最下头是年月日，落款陶信年。

这契书乍一看倒并无不妥，找不出什么破绽。

“看好了没有？！”吴老二扯着嗓子问。

方稚桐伸手将契书还给吴老二，他赶紧一把夺过，折好了重新塞回怀里，“这位少爷您可看清楚了罢？不是小无理取闹，实是小咽不下这口气！所以小才来寻他们东家，要将铺子房子拿回来。”

方稚桐叩一叩桌面，瞥见后头汤伯汤妈妈俱是一脸紧张表情，微微一笑，“虽然有契书手，亦不过是一面之辞罢了，总不能单凭手里的一纸契书，就叫家经营得好好的馆子收起来罢？”

吴老二将脖子一梗，“这小管不着！”

方稚桐不欲他亦珍店中停留太久，抚唇片刻道，“这位仁兄若信得过下，弗如过几日再来？先叫他们稍后将此事转告东家，待东家有了计较，再与仁兄商洽，仁兄以为如何？”

“几日？”吴老二一横吊梢眼，“小可等不了几日！两日！多一日也不成！若过了两日不给小一个答复，小便拿了契书告官去！”

“好，两日便两日。”方稚桐微微蹙了蹙眉，道。

“反正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大爷也不怕他们跑了！”吴老二哼着小曲儿，吊儿郎当地出了珍馐馆，径自去了。

方稚桐向奉墨使个眼色，奉墨便衔命，微微猫腰，出门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遛男主，救亦珍！

昨天从新闻与微博上得知四川雅安发生地震。每隔一段时间从新闻播报中听到死伤人数的上升，就觉得格外地揪心。我非专业人士，亦无雄厚财力，此时只能祈祷：愿不再有死伤，愿生者平安，逝者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