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鹏眼睛一下亮了,目光在宁枫笑得意味深长的脸上停留良久。
他对自己近来考虑问题的不周详,以及思维迟钝感到汗颜,这个女人已经不止一次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让他对自己一直以来的自信起了怀疑,同时也感到一种自下而上升起的凉意,觉得自己在政治上还是没有成长起来,竟一直幼稚地以为援藏这三年可以脱离那些明争暗斗,凭一腔热血为这里的老百姓做点事情,获得一点难得的清静,如今看来真的是天真得可笑!
宁枫收起脸上的笑意说:“你不必自责,正所谓旁观者清,我站在你们的圈子外边,自然看得更清楚些。”她往王鹏的碗里夹了些菜后又说,“高原环境对人的思维活动还是有点影响的。”
王鹏附和着笑了笑说:“还真有点这个意思,我最近健忘得很。”
他举起酒杯与宁枫的杯子碰了碰后说:“谢谢你的提点,有茅塞顿开的感觉。”
宁枫这时又恢复了巧笑嫣然的神态,“你要谢我的地方多了!”她把杯里的酒喝了,然后低声说,“我约了自治区党委书记詹强晚上一起吃饭!”
王鹏刚刚举到嘴边的酒杯一下停住了,“詹强?”
“嗯!”宁枫重重点下头,“这才是我叫你来的真正目的,你们那儿的接线电话,我可不敢把话都说透了。”
王鹏不由得笑出来,“你还真是有点特工的潜质。”
“去你的!”宁枫白了王鹏一眼,“快把酒喝下去,我都喝了,你这个敬的倒没喝!”
王鹏笑了笑,把酒一饮而尽。
“不想知道我怎么认识詹强的?”宁枫看王鹏喝完,突然问。
王鹏一边吃着菜,一边摇头说:“你要是想告诉我,自然会说。”
宁枫撇了一下嘴说:“你这人有时就是这么讨厌!”说着人往椅背上一靠,“还记得我跟李东去京城的事吧?”
王鹏皱皱眉说:“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宁枫笑笑,“詹强就是那时认识的。”
王鹏一愣,“你的意思,他和东子认识?”
宁枫摇头,“不清楚。只不过,有一晚我们在吃饭的时候遇上詹强,他主动来跟李东打招呼,还递了一张名片,他当时在商务部工作。”
“李东对他并不热情,只寒暄几句就搪塞过去了,但这之后,詹强就主动找上了我。”宁枫看王鹏的眼神有了深意,“我这才知道,李东背景不俗!”
王鹏突然有种预感,这才是宁枫帮自己的真正目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看王鹏沉默不语,宁枫也不以为意,继续说:“詹强希望借势是真的,但他也确实是个有能力和魄力的人,所以我觉得在这件事上面,你们完全可以双赢。”
“你能得到什么?”王鹏突然问,看宁枫的目光是犀利的。
宁枫呵呵一笑道:“我在你心目中就这么市侩?小鹏,我就算想得到什么,也不会从你这里!帮你,是因为你是难得一个将群众利益放在位的人。是,我们这两年的观念相去甚远,但这并不妨碍我心里对干净的人依然抱着一颗本初的心。”
王鹏的鼻子突然有点酸,他记得宁枫曾经趴在他背上说过,希望他一直保有本真,原来她自己一直记得。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自己不往这条路上走呢?”王鹏看着她问。
宁枫笑得有点涩,“天时地利人和,我缺太多,偏偏我又不是甘于平淡的女人。”
王鹏默然。
他忽然有一种想拉她出泥潭的冲动,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宁姐,海南回来后,你就变了许多。我不知道那里给了你什么样的打击,但是人活着,贵在有坚持,你明明有一颗向往真理的心,为什么要允许自己走向黑暗呢?”
宁枫哈哈笑道:“这个问题不能再讨论了,你说服不了我,我也不怕你鄙视,只是有一点,任何一个时代都是泥沙俱下,清者清,浊者浊,同样,清者能浊,浊者亦能清。”
身处变革时期,各种思潮层出不穷地涌现,一个人站在滚滚洪流之中,一直保持明确的方向,需要拥有怎样强大的定力?
王鹏再一次感到,哪怕自己与宁枫走在两条道上,但她的认识一直在他之前,她在随波逐流中让自己冒头,那么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