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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铃响了,许洛枫开门看清来人后,整个人就石化了。
程妈妈拎着一大袋子菜站在门口,她的身后跟着的,居然是一脸惶恐的——洛玉群。
慕小桃什么都不知道,看着面前两个和外婆差不多年纪的女人,甜甜地叫:“奶奶好!”
许洛枫的脸一下子就黑了,程妈妈有些尴尬,洛玉群则惊呆了。
在小桃的面前,许洛枫不能对着洛玉群恶声恶气,尽管他心里很是反感,表面上还是忍住了,面无表情地将程妈妈和洛玉群迎进了门。
洛玉群很拘谨,自从前一年许洛枫留学回国,她才是第二次和他见面。前一次还是在许平川的公司里,她去找许平川谈事,意外地碰到了许洛枫,当时,她的儿子只是冷漠地看了她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她想要叫他的,问一句:洛枫,你回来了?可是看着他那拒人千里的模样,她终究没有开口。
洛玉群是第一次来许洛枫位于丰泰铭城的家,她也不敢太过放肆地打量房子,注意力自然就集中在了小桃身上。
慕小桃好奇地看着两个陌生奶奶,程妈妈是真心觉得不好受,把带来的食材都拿去了厨房,出来后看到许洛枫和洛玉群还是隔着两米多的距离沉默地杵在那里,不禁头疼。她想法子打起了圆场,拿出一菜篓的甜豆交给洛玉群:“玉群,你帮我剥这个。”
洛玉群赶紧接下,看了许洛枫一眼,见他并没反对,就坐在餐桌边剥起了甜豆。慕小桃对于这样的工作产生了兴趣,趴在餐桌边看着洛玉群一个一个地剥甜豆,鲜嫩的绿色小豆子剥出来后放在碗里,让她觉得十分有趣。
“奶奶,我能玩这个吗?”慕小桃蹭到洛玉群身边,指了指菜篓里带着豆荚的甜豆问道,洛玉群还没回答,许洛枫已经严肃地开了口:“小桃,去看电视。”
慕小桃回头看他:“可是我不想看电视。”
程妈妈拉了拉许洛枫的衣袖:“小孩子想帮大人做事得鼓励啊。”
她走去小桃身边,看着小姑娘圆圆嫩嫩的脸蛋儿,越看越喜欢,说:“你是叫小桃吗?小桃,奶奶教你,这个不是玩的,咱们要把小豆子剥出来,待会儿可以烧好吃的菜给小桃吃。”
慕小桃点点头,程妈妈就手把手地教她剥了一个甜豆,慕小桃很快就学会了,像模像样地剥了起来。趁着她和洛玉群在餐桌边剥豆子,程妈妈把许洛枫拉进了厨房。
推上移门,许洛枫的脸瞬间就拉了下来:“阿姨,她怎么会来?”
“洛枫,你别生气啊,阿姨和你道个歉。”程妈妈叹口气,轻声说,“刚才你给老程打电话时,你妈妈就在我们诊所里拔火罐,她这几天腰不好,一直在找老程看。我接了电话就随口和她说了一声,说我要来你这儿看看你女儿,你妈妈就傻了,问我你啥时候连女儿都有了,我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许洛枫自然不会冲着程妈妈发火,只是原本的好心情此刻已经变得荡然无存。
程妈妈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地说:“洛枫啊,阿姨是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心里怪你妈妈,但是今天阿姨求你,当着小桃的面,千万别和你妈妈置气。她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现在过得也不好,你不知道她刚才求着我说要一起来时是多么低声下气,生怕我会不答应似的。我也实在是拒绝不了她。”
许洛枫紧绷的脸色稍微和缓了一些,点头说:“放心,我不会当着小桃的面让她难堪的。”
“那就好。”程妈妈整理起了带来的蔬菜鱼虾,许洛枫透过厨房移门看了眼外面的餐厅,慕小桃背对着他依旧在剥甜豆,洛玉群时不时地和她说几句话,眉眼带着慈祥的笑。
这样的笑容让许洛枫觉得陌生又刺眼。慕小桃有一双酷似洛玉群的眼睛,那是他们三人血缘关系最有力的证明,许洛枫既自豪于小桃长得像他,又厌恶于自己和小桃长得像洛玉群。
这是一种特别矛盾的心理,许洛枫知道,对于那个年过半百的女人,他实在难以释怀。他不想走出去面对她,身体轻轻地靠着流理台,问正在洗菜的程妈妈:“她现在是什么情况?”
程妈妈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平和地回答着他:“还能怎么样呢,她和那男人在一起,那男人早些年离了婚,净身出户,他老婆带着孩子去了外地,说是这辈子不会让他和孩子见面。你妈妈好歹有个房子,两个人就住在一起,你妈妈已经退休了,每天打打麻将跳跳舞,那男人还在上班,本来他在单位里是有升职前景的,前些年因为闹离婚的事搞得几乎身败名裂,直到现在五十多岁了还只是个小职员,就等着退休了。”
许洛枫又转头去看一眼洛玉群,她留着短发,发梢是黄的,发根却是黑白相间,看着就是很久没染了。她的面容不再似几年前那样精致好看,明显苍老憔悴了许多,衣着也不时髦,和马路上的普通中年妇女没啥两样。
谁能想到,这个女人年轻时美艳无双,让女人嫉妒,让男人疯狂。
思绪回转,程妈妈还在说:“那男的现在对你妈妈不好。本来嘛,一个男人,有老婆有女儿,有事业有前途,有一个需要他奋斗的家,可是为了和你妈妈在一起,他什么都不要了,连着他这边的亲戚都不大和他来往。他心里自然有落差,久而久之,不开心了,想女儿了,工作受挫了,就和你妈妈吵架,吵到后来就演变成了对打。”
许洛枫深深地皱起了眉:“那男人打她?”
“可不是么,你妈妈腰不好,就是被那人打的。一开始她还不肯说,我看了她背上的淤青觉得不对劲,才逼问出来的。”程妈妈在水槽里洗起了黑鱼,“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都知道这事的确是他们两个不好,我也没有要替他们说话的意思。可是啊,现在回头看,我真是觉得他们可恨又可怜,明明是有儿有女的两个人,却搞得众叛亲离,孤孤单单。唉……”
她重重叹一口气,回头看着许洛枫,说:“洛枫,阿姨知道你一直都怪你妈妈。但是有句话,我一直想等着你回国,可以和你说。”
许洛枫疑惑地看着她。
程妈妈说:“两年前,我问过你妈妈后不后悔,她想了好久才和我说,她不想提她和你爸爸、还有那男人的事。那是她自己做的选择,被千夫所指也怪不得别人。她只是觉得,她最对不起的人,是你。”
“……”
“其实,她一直都找我和老程打听你的事。你去了洛杉矶,有时和阿旭联系,阿旭会告诉我们你的近况,你妈妈就来找我打听。她知道你在哪里念书,也知道你念什么专业,知道你什么时候毕业回国,还知道你交了女朋友。那时候她还和我说,你结婚时不知道会不会叫她去喝喜酒,她很担心,说要是你结婚时母亲都不到场,会不会被女方那边的人笑话。”
许洛枫抬手抹了把自己的脸,心里堵到极致,难受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他走出厨房,洛玉群正在清理剥完的豆荚和豆子,许洛枫带小桃去洗手间洗手,慕小桃向他邀功:“爸爸,我剥了好多好多豆豆!”
许洛枫笑着替她擦干净手:“小桃真能干,都能帮爸爸做事了。”
他打发小桃去客厅玩,洛玉群把甜豆拿进厨房,出来后就看到许洛枫在那里发呆。她搓了搓手,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洛枫。”
许洛枫抬眸看她,突然说:“等一下你把银行卡号给我,我明天给你打一笔钱,你自己留着用。”
“不不不……”洛玉群摇着手,“我不要你的钱,我自己有钱。”
正在这时,慕小桃从客厅奔了过来,手里举着一只绿色的纸青蛙,得意地对洛玉群说:“奶奶你看!这是我折的!是爸爸教我的!”
洛玉群接过青蛙,慈爱地摸摸小桃的头:“啊……小桃这么厉害呀。”
她低着头看着手里的纸青蛙,突然对着许洛枫笑起来:“你还记得怎么折青蛙呀,当初我教你的时候,你学了好久才学会呢。”
许洛枫心里被狠狠地撞了一下,他极力忍耐才没有表现出震惊,看着洛玉群蹲了下来,对小桃说:“小桃可比爸爸聪明,折得很棒哦,爸爸小时候啊,奶奶教他折青蛙,他还哭着闹着不肯学呢!”
程妈妈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慕小桃吃到了美味的鱼片粥,还吃了自己剥的甜豆玉米,开心得不得了。吃完以后,程妈妈收拾了厨房,还给许洛枫留出了晚上的菜,便和洛玉群一起告辞了。
临走前,洛玉群把小桃抱了起来,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对程妈妈说:“小桃和我们洛枫小时候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程妈妈连连点头:“是很像,洛枫小时候也是这么漂亮,我记得有一段他头发长,你给他扎两个小辫子,谁看了都说是女孩子。”
许洛枫满头黑线,把小桃从洛玉群怀里接过,洛玉群以为他不愿意让自己抱小桃,很是尴尬地垂下了手,许洛枫却是冷冷地说:“你腰不好,别抱孩子,她有三十多斤呢。”
洛玉群的眼眶一下子就泛红了,走到门口,她回头说:“等小桃的妈妈出差回来,你带上她和小桃,我请你们吃饭。我得给小桃妈妈一个红包,还有见面礼。”
许洛枫:“……”
“你奶奶给我的一些金器,我都留着,没卖。式样虽然老旧了,但可以拿去金店重新打。你爸当初问我要,我都没给,我怕他会拿去讨好其他女人。这是你奶奶留给你媳妇的……”
许洛枫几乎要听不下去,只能打断她:“再说吧。”
夜里,许洛枫做了一个梦。
他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摸索了许久都没有找到门。这时,他的身边突然传来了一阵青蛙的叫声。
“呱呱,呱呱,呱呱……”
他惊讶地环顾四周,发现有绿荧荧的灯光在角落里亮起,一只只大小不一的青蛙从黑暗中冒出了头。因着灯光的映照,他终于找到了门,打开门后,他发现外面是一片森林,微风阵阵,阳光和暖,他轻快地跑在树林中,小青蛙们一直都蹦跳着陪伴在他身边。
来到一个水塘边,许洛枫探头往水中看,看到的竟是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他有着和自己极为相似的眉眼,脸上没有笑容。
水中的波纹圈圈漾开,再次平静下来时,小男孩的身后多了一个年轻的女人。
她很漂亮,双手搭在小男孩的肩膀上,正笑意盈盈地隔着水面望着许洛枫。
许洛枫回头去看,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个房间里,那个年轻的女人坐在他身边,拿出一张白纸,说:“小枫,妈妈教你折青蛙,好不好?”
“只要你想妈妈了,就折一只青蛙,虽然妈妈不在你身边,小青蛙也会一直一直陪着你。”
“小枫,你愿意和妈妈走吗?”
……
后半个梦,充斥着无休无止的争吵和谩骂,许洛枫头痛欲裂,他看到了那个沉默的小男孩,他躲在方桌下,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捂着耳朵面朝着墙。
他的脚边,是几只散落的纸青蛙。
那青蛙渐渐变大,最后居然比那小男孩的身子都大,它们围成一圈护着他,其中一只青蛙回过头来,鼓起的眼睛骨碌碌一转,长长的红色舌头伸了出来。
许洛枫瞬间惊醒。
漆黑安静的房间,他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许洛枫打开床头灯,发现小桃踢开了一半被子,赶紧替她盖上。
慕小桃卷着被子翻了个身,嘴角弯弯,睡得很香。
许洛枫身上出了一身冷汗,下床去阳台抽了一支烟后,给慕冯樱发了一条短信,手指按着屏幕,他无意识般地只打了两个字发过去:【樱樱】
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多,许洛枫完全没期待慕冯樱会回短信,哪知两分钟后,手机信息音却响了。
他打开一看,慕冯樱说:【怎么了?】
许洛枫对着手机看了很久,回过去:【我做了一个梦。】
她回:【噩梦?】
许洛枫:【嗯。】
慕冯樱:【吓醒了?】
许洛枫撇了下嘴,回:【嗯。】
慕冯樱:【抱抱,不哭】
许洛枫的心情突然变得好了起来,把手机静音,他回到房间,躺在小桃身边,和慕冯樱发起短信来,就像他们念大学时那样。
这个年代,已经很少有人发短信聊天了,大家习惯了用电话、QQ、电子邮件等方式相互沟通,校园网套餐里短信包月量最大的套系早已不受欢迎。
但是这天晚上,许洛枫却和慕冯樱你来我往地发着短信,一条又一条,足足聊了两个小时。直到最后,慕冯樱说:【我困了,我想睡觉了。】
许洛枫说:【嗯,晚安。】
慕冯樱:【错了,是早安。】
她在宾馆的大床上翻了一个身,五分钟后,手机又亮了起来。
她拿起来看,是许洛枫发来的:【好吧,早安。樱樱,我很想你。】
慕冯樱丢开手机,下床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光线一下子就照了进来。慕冯樱眯了眯眼睛,抬手挡在眼前。
天亮了,又是忙碌的一天。年前的最后一个星期,全中国的异乡人都在准备回家,她却依旧待在这个遥远的城市,做着一件不知意义为何的事。
慕冯樱在宾馆吃过早餐后就去了钟楼附近的一家婚纱店,向店员提供了单据,店员帮她将罩在防尘袋中的婚纱拿了出来。
慕冯樱取出婚纱检查时,店员小妹在边上和她聊天:“这是你的婚纱吗?”慕冯樱笑着摇头:“不是,是我一个朋友的婚纱。”
店员小妹点点头:“我就说嘛,这件婚纱改得这么窄,得多瘦的人才穿得上啊。”
慕冯樱只是笑,然后她又照着自己的尺寸取了一件伴娘裙,离开了婚纱店。
打车去医院的路上,慕冯樱给白谨打电话。
“白先生,一切都准备好了,教堂,牧师,婚纱,婚车,摄影,还有婚礼布置,全都搞定了,现在我这边缺的只有一个新郎。”
“我知道了,稍等,我翻一下日历。”白谨顿了一下,说,“你把婚礼定在周四下午,就是二月十一号。”
“今天才周一。”慕冯樱觉得不理解,“明天不行吗?或者后天,为什么要拖到周四?白先生,周六就要过年了,我也要回去陪家人的。”
白谨的语气充满愧疚:“真的很抱歉,慕经理,我这几天实在是走不开,即便到了周四,我也只能搭早班机过去,再搭晚上的飞机回来。”
慕冯樱目瞪口呆:“你都不能过夜?”
“是的。”
“可是……你……”她斟酌着用词,还是说出了口,“你都很多年没和陶樱见面了,你难道不能多陪她几天么,就算是多几个小时也好!你也知道,她时间不多了。”
白谨长时间地沉默,最后还是说:“我很抱歉。”
慕冯樱气坏了,直接挂掉了电话。
她带着婚纱赶到医院,熟门熟路地坐电梯上了住院部,来到了一间单人VIP病房。病房朝南,还带着一个小阳台,阳台上种着许多花草,一个戴着毛线帽、披着毛线开衫的女人正站在阳光下,拿着水壶给花儿浇水。
听到慕冯樱的声音,她转过头来,苍白的脸上露出了温暖的笑:“小慕,你来得好早。”
她就是陶樱,一个已经被病魔侵蚀地脱了形的女人。
第一次在病房与陶樱见面,慕冯樱很是拘束,听她说完了事情经过,倚在床上的陶樱轻轻地笑了起来,笑到后来,还按住了发疼的腹部:“慕小姐,我从来、从来,没有找过白谨,说想要和他举行一场婚礼。这完全就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基于的理由,大概是几年前我写过一篇博客,说我这辈子的遗憾大概就是没能在我父母生前快乐地嫁人,让他们二老走都走得不放心。”
这样的情况是慕冯樱始料未及的,她尴尬地站在那里,傻呆呆地看着病床上形容枯槁的女人。
陶樱说:“我发现呀,男人似乎比女人都会胡思乱想,他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这些年,我父母走了,我虽然没有结婚,也是谈过几场恋爱的。要不是你来,我都快要忘记这个人了,真难为他还记得我。”
慕冯樱觉得自己大老远跑来西安简直是犯傻,她本来还以为见到陶樱后能体会到一段刻骨铭心、凄婉悲凉的爱情故事,结果居然是这么荒唐!
她呐呐地问:“陶小姐,那……婚礼是不需要办了吧,这样的话,我就回去了。”
没想到,陶樱眼一瞪,眉一挑,嘴角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干吗不办呀,白谨都这么热心了,我怎么好不给他面子。再说了,我真的挺多年没见他了,这一见面就是和他结婚,哎呦,你说这多有意思呀!”
慕冯樱搞不懂白谨的心思,更弄不明白陶樱的想法,但是她实在不想回去面对许洛枫,于是就顺水推舟地在西安待了下来,理理自己的思路,想想未来究竟该怎么办。
她开始为这场“古怪的婚礼”忙碌,确定了教堂,联系了西安本地的一间婚庆公司,定了婚车、婚礼布置、鲜花和摄影,又去了婚纱店定下了陶樱的婚纱。
周日那天,慕冯樱独自一人去了一趟大差市,下车后往玄风桥北巷拐了进去,走了一段后她就有些晕了,实在无法,只能给表哥赵宁打电话。
赵宁大慕冯樱七岁,是慕洋姨妈的孙子,曾经在J市念过大学。当时,赵宁周末时经常去慕冯樱家里玩,与这个远房小表妹处得很不错。
慕冯樱问赵宁:“哥,我在大差市呢,你记不记得,当时你帮我租的房子,是在玄风桥北巷这儿的东几道巷啊?这儿有东一道巷,东二道巷,东三道巷,我问了一下,人家有十一道巷哪!”
“那我怎么记得!”赵宁很奇怪,“你事情办完了?干吗跑那儿去?”
“今天休息。”慕冯樱微微一笑,“后来一直没来过西安,挺惦记那老太太的,她好像是姓王,我想去看看她。”
赵宁知道慕冯樱的心思,回忆了一下,说:“大概是东四、五、六附近,口子上有家小吃店,那幢房子是暗黄色的。”
慕冯樱道了谢,又慢慢地找了起来。二十分钟后,她找到了。
那是一幢很简易的三层小楼,静静地矗立在巷子里,有着斑驳的墙面和脏污的玻璃,似乎几年来一点都没变样。
只是,小楼门口少了那个一直笑眯眯晒太阳的王老太太,和她那条名叫大旺的土狗。
慕冯樱站在楼前往上望,二楼的那个窗户上贴着大红喜字,似乎变成了新人的婚房。正在这时,一个中年女人提着垃圾下楼来,无意间看了慕冯樱一眼,愣了一下。慕冯樱也看到了她,见那女人在悄悄打量她,笑着打了招呼:“阿姨。”
那女人张了张嘴,叫不出慕冯樱的名字。
其实慕冯樱也叫不出她的名字,指指楼上,说:“我租过你的房子,住二楼。”
“哦!哦哦!对!好几年了呀。”女人笑着拍脑袋,“小妹,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西安出差,想来看看王奶奶。”
“看我妈?唉……”女人有些惊讶,随即叹一口气,“她去世啦,前年,走了两年啦。”
慕冯樱呆呆地看着她,心中突然就变得十分难过。如果没有王奶奶,也许就没有现在的她。
慕冯樱站在小楼前,女人已经进了楼,行人和车辆的声音从远处隐约传来,慕冯樱环顾四周,思绪仿佛回到了五年前。
2005年三月二十一日,是慕冯樱二十周岁的生日。
那是一个周一,之前的周末,慕冯樱本来是想留在出租屋和许洛枫一起过的,她正在和他热恋中,恨不得每分每秒都粘在一起,但是慕洋连着打了好多电话给她,叫她周末一定要回家。
慕冯樱没办法,许洛枫送她回了嘉兰名居,到家后慕冯樱才知道,慕洋心急火燎地叫她回来,只是想给她提前过一个生日。
“爸爸!”慕冯樱气呼呼地说,“我周日晚上回来吃个饭就行了嘛,干吗非要叫我周五就回来啊!我……我很忙的!”
慕洋吹胡子瞪眼:“你个小丫头能忙什么,最近有考试吗?有大作业吗?有学校活动要参加吗?我上次打电话去你寝室,小邓都说最近学习不忙了,都不知道你在忙什么!成天不在寝室,你自己说!你是多久没回来过周末了?上周!上上周!你以为你在北京读书啊?你是在本地!本地!”
慕冯樱被慕洋训得矮了一截,完全无法反驳,慕洋见她一副心虚的样子,脑子里突然起了个念头:“樱樱,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没有没有。”慕冯樱连连挥手。
慕洋伸手戳戳她脑门儿:“你二十岁了,真要谈恋爱,爸爸也不会强烈反对,只是爸爸必须到学校见过那男孩子,不合格的爸爸是不会答应的!”
慕冯樱好奇地问:“爸爸,合格的标准是什么呀?”
“唔……”慕洋摸着下巴想了想,说,“身体健康,为人善良,责任感强,性格开朗,家庭不用太有钱,关键是要气氛融洽,学业不用顶尖,有上进心就行,最重要是一定要对你好!哦,还有,别长太帅,爸爸我平生最讨厌小白脸。”
一番话说完,慕冯樱彻底打消了让慕洋来看许洛枫的念头。
她在家里待了三天两夜,简直是度日如年。周日晚上,慕洋亲自掌勺给慕冯樱烧爱吃的菜,慕冯樱溜进厨房,偷吃了一块红烧鸡翅,随口说:“不够甜,要是做可乐鸡翅就好了。”
慕洋不高兴地说:“光说不做,什么时候你烧一顿给爸爸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