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云初这种知礼的文官,才知道办事的法子,明明一碗白米饭就能解决的事情,那些粗陋的武官们,偏偏要弄得惊天动地的,恨不得让全长安的人都知晓他贾春言是一个贪官污吏。
真正是不为人子!
解决完李绩的事情之后,云初就带着沉痛的心回到了军营。
这一次云初部死伤了上千人,这是一件非常难以解决的事情。
拿到钱是好事,但是,死伤如此之重,还是让云初不得开心颜。
一场大战下来,损伤了三成兵力,这是他不愿意见到的。
看过伤病之后,云初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头,很多原本已经在战死名录上的将士,正躺在伤兵营里接受治疗呢,尤其以不良人居多。
回到自己的驻地之后,云初就看到温柔忙的满头大汗,正在修改厚厚的册簿。
云初打开窗户透透风,就对温柔道:“张春水这个人我记得战死了,怎么会留在伤兵营里?”
温柔道:“战死的是张春水,伤兵营里的是张秋水,将军记错了。”
云初皱眉道:“为啥呀?”
温柔道:“张春水不死不成,他断了一条腿,以后没法子当府兵了,家里还有六口人要照顾呢,受伤致残的府兵会退役,免三年钱粮,战死的府兵免十六年,直到子女长大成人。”
云初愣了一下道:“我们可以照顾,如果开了这个口子……”
温柔摇头道:“府兵们不会相信的,而且这也是军中长用的法子,在乡民中很常见。”
云初疑惑地道:“为何这么多年,我在万年县竟然没有发现一例,按理说,不应该啊。”
温柔看着云初道:“这是集体的意志,乡邻们不会说,里长,坊长就当没看见,户曹也不会过问,还会刻意在户籍上把名字给改掉,帮着隐瞒。
你云县令就算是神通再广大,也没办法知道这些事情,你如果继续查下去,那些伤残的府兵只有死路一条,他们会自杀,让你查无可查!
就这样吧,就算你能管他们一时,却没有办法管他们一世,而你,也只能管辖万年县,那些不在万年县辖区的,名字却在万年县册簿上的府兵你又能帮他什么呢?”
云初笑道:“如此说来,我们这一战,战死的府兵没有那么多是吗?”
温柔叹口气道:“我忙碌半日,也只有三十二个人能改一下,其余的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云初想了一下道:“开始谋算杨景吧,以后还不知道会战死多少将士,我需要很多很多钱来发抚恤金。”
温柔道:“已经开始安排了,不过,这一次我连王家兄弟一起谋算了,这样,你发抚恤金的时候可以宽裕一些。”
云初瞅着窗外走来走去的军卒们,深深地叹口气道:“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温柔道:“我们缴获的铁被充公了,我们缴获的战马也被拉走了一半,靺鞨部的那些奴隶,也被长史尽数带走了,不过,数目跟我们知道的数目不符,少了六成,而且少的都是年轻的,以及六岁以上的孩子。”
云初疲惫的点点头,虽然打了一场大胜仗,战争的后遗症依旧不是他个人能改变的。
人情,利益,法度三者混淆在一起,最终把一个原本黑白分明的世界弄得灰不熘秋的没办法辨认出本来的面目。
云初部在盖牟城战损三成以上,辽东道行军大总管准许云初部留在盖牟城,一边守卫盖牟城,一边保护大唐军队的粮道。
他自己统领着十八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开往驻跸山。
驻跸山本来不叫这个名字,自从太宗皇帝驻跸在这座山之后,不管这座山以前叫什么名字,从那一刻起,就只能叫做驻跸山。
大军主力既然去了驻跸山方向,那就说明,李绩这一次准备同时攻打乌骨城与安市城之余,还要拿下驻跸山以西的白岩城,与辽东重镇辽东城。
从高句丽传来的新消息对大唐军队很不利,掌握高句丽真正权力的大莫离支渊盖苏文统领着二十万高句丽大军已经到了鸭绿水。
云初不知道李绩的攻占白岩城,辽东城的速度能不能比渊盖苏文救援的速度更快。
这一点,云初非常的担心,再有一个月,辽东将进入雨季,这对一心将火药当做最后杀手锏的李绩来说非常的不利。
但是,看李绩似乎并不怎么着急进攻高句丽,也不知道这个老家伙打的什么主意。
有杨景跟王家三兄弟在,盖牟城的人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
不仅仅是城里的人口在减少,就连城外那些藏起来的人口也在渐渐地消亡。
这段时间里,最忙的就是杨景跟王氏三兄弟,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弄得,总能从一些稀奇古怪的地方抓来一些人,再运往河北道。
等云初再一次接到军令,前往海边的卑沙城协助高侃夺城的时候,盖牟城方圆百里之内,除过城里的云初部军队之外,已经见不到任何人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