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又有一两千村民被方毫等人招集到漆园,方腊见人来得差不多了,便对众人说:“诸位稍候,小可去去便来。”
言毕,方腊拿过方京手中方庚的头颅,走向高台。
在高台上站定了之后,方腊高举方庚的头颅,涕泣道:“小可方腊,与他方庚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却为夺功名而构陷我,欲害我一家,人神共愤,不诛之,如何能消了这口无穷之恨!”
方腊将方庚的人头砸向那四五十棵人头,随后又激愤道:“天下国家,本同一理……”
李存一听,方腊所说的又是之前的那一套,心想:“他这篇造反的演讲稿应该是精心准备过的,而且可能没有第二篇。”
这种程度的洗脑,忽悠忽悠这些没有见识又感同身受的东南民众还行,对饱经后世信息大爆炸洗礼过的李存而言,别说已经听过一次了,就是第一次听,也绝不会有任何触动。
所以,随便听了听,李存就将注意力放在了周围的起义核心成员身上,然后边跟着喊“不能!”、“安有此理?”,边找空隙问身边的张世:“周围都是何人?”
张世左右看看,见没有人注意他和李存,才压低声音答道:“大多都是方家人,也有一些是十三哥的至交好友。”
也不用李存再问,张世就一指一个瘦得跟竹杆儿一样的老者:“他是方肥,方家的族长。”
这还真有点出乎李存的意料——李存一直以为,方肥会是一个胖老头,没想到却是一个瘦老头。
张世又一指一瘦一胖两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那是方五和方七,十三哥的堂哥,读过书,据说还研究过兵书战策,在青溪这里很有名。”
“那是卢八郎卢迈,十三哥的至交好友,武艺高强。”
“那是管孙众,那是方世宗,都学过棍棒。”
“……”
听张世一一介绍过后,李存才知道,这些核心成员中得有一多半是方腊的亲族,而且是三族之内的血亲。
而另外一小半核心成员,或是跟方腊志同道合经常跟方腊在一起讨论起义的可行性,或是出于义气来救方腊的性命而被方腊裹挟,或是干脆像张世这样就想靠起义搏一个功名富贵不甘心平凡一辈子。
总之,这些核心人员全都跟方腊有关,方腊也是他们之间联系的纽带。
这也就难怪方腊会成为这支义军的领袖了。
北宋王朝近二百年的土地兼并,使得像方有常这样的上户(也就是官僚地主和恶霸地主)占有百分之九十九的财富和土地,而穷人起早贪黑终年劳苦,到头来不仅一分钱剩不下,还因为总有纳不完的苛捐杂税积累了他们永远也还不清的债,就好像掉进了泥潭,越陷越深,一直在死亡线上挣扎,更有甚者,妻女被诸如方有常一样的债主强占,他们本人还得沦为这些债主的私属随便债主打骂买卖,实在看不到活路。
又因为赵佶骄奢淫逸,酷爱花石,之前的宰相蔡京和现在的宰相王黼,为了保住手中的权力,主持苏杭应奉局,专门索求奇花异石等物,运往东京汴梁城,讨好赵佶。
以朱勔为首的应奉局官吏,拿着鸡毛当令箭,听说哪个老百姓家有石块、花木比较精巧别致或者有其它珍惜宝物,就带了兵士闯进那家,用黄封条一贴,就算是进贡给赵佶的东西,要百姓认真保管。如果有半点损坏,就要被派个“大不敬”的罪名,轻的罚款,重的抓进监牢。有的人家被征的花木、石块高大,搬运起来不方便,兵士们就把那家的房子拆掉,墙壁毁了。那些差官、兵士还乘机敲诈勒索被征花石的人家,往往被闹得倾家荡产,有的人家卖儿卖女,到处逃难。
还有,凡是应奉局看中的花木、石块,不管大小,或在高山绝壑,或在深水激流,都不计民力千方百计的搬运出来。
另外,运送花石的船队所过之处,当地的百姓,还要供应钱谷和民役,有的地方甚至为了让船队通过,拆毁桥梁,凿坏城郭。
这就是北宋王朝灭亡的原因之一——花石纲。
花石纲之扰,波及两淮和长江以南等广大地区,而以两浙地区为最甚。
这种沉重的负担最终全都转嫁到了民众身上,尤其是靠出卖劳动力度日的赤贫者身上,使他们苦不堪言。
而且,北宋王朝向来对那些闹得凶的起义军发出招安,然后花钱供养他们,让他们不再闹事和去镇压别的起义之人。
这无疑给了起义之人一线曙光,让起义之人心想:成了,可以成为新朝的权贵;败了,亦可以接受旧朝的招安。左右都比现在这看不见天日的生活要好得多。
也正是因为如此,有了方腊等人诛杀方有常一家的刺激,又听了方腊的蛊惑,关键方腊还假借“得天符牒”用鬼神来给起义造势,关键的关键方腊还提出了“劫取大家财,散以募众”的口号,这些饱受剥削压迫之苦的民众,怎么可能不积极响应?
“善!”
“善!”
“善……”
在此起彼伏的全力附和声当中,方肥压低声音对李存等核心人员说:“大势已成,速去招募敢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