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子璇为何北上,为何委曲求全嫁给简淇涉,为何选择背叛南党,为何下狱那么久,为何在二十七岁……她和阮医生之间又发生了什么,她和谢家两姐妹……
她的容貌又是怎么改变的,l.x.究竟是怎样的药。
湘哀除了承认了颜子璇这一件事,她仍旧什么都不知道。
屿阴放下手机,单手搭着方向盘,缓缓地把车停在绿化坪一侧,电视台里很安静,可能是因为都在午休的缘故。
最新一季的《世时风》安排已经放在她单人办公室里,屿阴垂下眼缓缓翻开,如愿以偿地看到了——明诚大学周湘哀。前面还有一串光鲜的头衔堆叠。
当她无论是猜出还是知道湘哀就是颜子璇时并没有想象中的惊讶,也许在她的心里,颜子璇也合该是湘哀这样的人,冷静、聪明、忍耐,以及……薄情。
她也才明白她和湘哀之间隔的不仅是一个影子,还有那以百年计的漫长又漫长的光阴。
可是,湘哀竟然会冲在她面前替她挡枪。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湘哀会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湘哀说这只是小伤,也许是想起了那时她从刑场上九死一生地逃离,她小腹上中的枪和那种濒临绝望的痛苦相比,也许确实只算小伤。
可是湘哀却忘了,再小的伤,也是会痛的。
她轻描淡写地把这一切都揭过,因为她已经沉默地承受了太多年,早已习惯了这些。
她也曾经历过枪林弹雨,也是从乱世的泥淖中爬出来的幽魂。
可是,那毕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屿阴坐在椅子上想,曾经也是有人走进过颜子璇的心里的。
她好像……没有这个机会了。
那个人……是阮宜罄吗?
颜子璇二十七岁那年,也是内战的最后一年,阮宜罄被谢今枝杀死。
屿阴深吸一口气开始看台本,不再去想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
第七期是要和周湘哀一起录的,她算了算时间来得及,索性歪着头想了想要问的问题。湘哀好像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兴趣就是泡在实验室闭关,问这个吗?她一直感兴趣的寿命问题?
湘哀并没有骗她——湘哀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活多久。
追杀,和那句“过段时间失踪就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她出了一回神,湘哀把电话打过来了:“你刚找我什么事情?”
“问问你伤好一点没。”屿阴假装冷静地回答,“没事,看你骑车不是很连贯,你腹部不能用力。”
湘哀轻笑一声:“哪有那么快?刚刚俞教授和我说了你们做节目的事情,你们台本是要提早准备吗?利害关系我虽然没细说,但你肯定猜得到,和我从前经历有关的问题就不要问了,免得把你搭进去。”
屿阴下意识地瞟了一眼那叠资料。
“我知道。”她口气淡淡,“你在家里还是在实验室?”
“家里,怎么了?你要过来?”湘哀似乎是感到有点莫名奇妙,随口一问,一点没有顾及到这话在屿阴心中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她可能只是自觉因为一场单方面坦白的对话她和屿阴的关系近了一点罢了。
“我……我可以过来?”
屿阴的惊讶和喜悦被扩音器放大了好几倍钻进湘哀的耳朵里,后者想了一想:“你不是有事吗?”
这就是变相同意了,屿阴毫不犹豫:“我没事!下午两点才上班——再说我本来今天都请假了!”
“……请假了?”湘哀的声音低了一些,显得更加动听,“我的错。”
屿阴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湘哀说这话时脸上的面无表情,可她不在乎,连珠炮般冲口而出:“你等等,我马上过来。”
说罢不给湘哀任何反悔的机会就匆匆挂断电话,把本子一扔抓起车钥匙向办公室外冲去。
说到底颜子璇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周湘哀才是她的眼前人,既然湘哀都不纠结那些过往的事情,她也没有任何立场去指责或者包庇颜子璇的所作所为。
她既不能帮颜子璇本人洗清那些真实的罪孽,也不能把子虚乌有的罪名强加在颜子璇身上。
她是颜子璇的旁观者,却是周湘哀的当局者。
虽然想得欣喜,她的笑容在真实地看到静安小区破旧的筒子楼时一点一点地冻结冰封。
湘哀简单地发了个短信告知她自己家的楼号和层数,屿阴走在潮湿的楼梯间里震惊之情溢于言表,湘哀在晴春三月大门前莫名的情绪也有了解释——但应该不是羡慕,只是单纯的感慨。
按理说湘哀这么多年应该攒下了不少积蓄,没必要住这种破败的房子,这个安土重迁的行为和她宛如自虐的茹素习惯都令人费解。
屿阴试探着敲了三下门,过了大概半分钟湘哀才来开门,没有穿白色外衣,只简单地套着高领毛衣,显得清瘦单薄,可就算是外面寒风中走进来的屿阴也在冰冷的室内打了个寒战,奇怪地问道:“你不冷吗?”
湘哀摇了摇头:“你喝柠檬水吗?”
屿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喝的——不用这么麻烦!”
湘哀置若罔闻,径直走到流理台去忙活。
屿阴只好拣了个地方坐下,环顾周围的陈设,都简单得过分,黑白色调干净简洁却失了温度,零碎的摆件几乎一个也没有,偶尔有的也摆放得整整齐齐近于苛刻。
茶几下面的杂物都被收纳进了盒子里,按照大小摞着,两摞盒子中间夹了一张照片,屿阴盯着它看,想知道是什么。
湘哀拿着一杯温水走过来递到屿阴面前:“请。”
话毕坐在屿阴身侧,后者讷讷道:“你不喝咖啡?”
“家里没了,你上回是不是还欠我着?”湘哀被她这么一说才想起这回事,“我不急,可能要压一压,太频繁了。”
她见屿阴一直盯着夹缝里的那张照片发呆,索性顺水推舟地拨开两侧的盒子把照片拿出来递给屿阴,又把盒子码整齐才坐回去。
照片上有二十几个人,前排正中偏右一个的位置坐着颜子璇,相对偏左一侧也是一个女人,容貌比起颜子璇逊色不少,但胜在眉目间的坚毅刚直。
“阮医生?”屿阴的呼吸都轻了几分。
湘哀点了点头。
“非常好的朋友,没料到最后会惨淡收场。”
她的语气很淡然,却不知怎么被屿阴听出了深刻的怅惘,让屿阴一瞬间心往谷地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