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涯颇感莫名其妙,顿了一下转过身去拿酒。
“问题是谁杀了那个男人?赵明景认为是谁杀了那个人?”屿阴意有所指地抛出两个问题。
咫涯沉默地捣鼓着量杯。
“我觉得我已经快要接近真相了,只是缺乏串连起它们的动机。”屿阴幽幽叹道,“我所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裹挟着极大的恨意,但是没有根据,让我感到无比挫败。”
她话锋一转:“当然了,我想知道的不止这些。”
咫涯在倒酒的间隙分出一眼给她:“是,你只想知道颜子璇的全部,只是恰好牵扯到其他人罢了。”
“说不定你已经猜到了,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屿阴用指节叩击着吧台,不知可否地低头盯着黑色的光面。
“我应该去那里看看。”
她接过湛蓝色的液体抿了一口,咫涯任凭微妙的笑容挂在自己脸上,看着屿阴良久之后指着刚刚放过剪报的地方:
“赵则予在剧中饰演了颜子璇,而恰好她把一些别人难以理解的桥段加进了颜子璇的故事中,我觉得这不是巧合——赵明景她清楚,非常清楚那座牌坊,那天的取景就是在一座牌坊旁边。”
咫涯偏了偏头:“你的意思是赵明景和周湘哀的矛盾不是内战时期的产物,而是几十年前的时间节点?”
屿阴指节一滞,缄口不语。
“这个想法……”
咫涯想说,被屿阴立刻打断:“还有一个人,周苾离。”
“啊,有趣,看起来事情变得有趣了。”咫涯欣然接受屿阴的说法,“我第一次见你控制欲这么强——你觉得周湘哀会愿意被你……”
她手指挽了个花,随即僵在半空迟疑了半晌才有了下文:“你想——在周湘哀有所动作之前预知她的计划并且替她做?你——我很不想对此发表看法,但是我觉得……不值得。”
屿阴眸光暗沉:“我只是很想知道她爱的那个人是谁。”
她低头把玩了一会儿衣角,轻轻地笑开。
咫涯挠了挠下巴,一脚蹬在吧台里侧,转椅打了几个圈停在原处。
“你介意我说一个猜测,或者——把你心中的猜测说出来吗?”她观察了一会儿屿阴的神情,无奈地继续,“呃,好吧,你不说我就当你默认了。”
屿阴仍旧僵着不动。
咫涯小心翼翼地拣着不那么刺激性的词来讲:“那张内战第十五年的照片,我觉得……你猜到了。”
可她最后还是死了。
相同的画面在两个人的脑海里炸开。
昏暗的灯光,嘈杂的背景音,不合时宜的问题。
周湘哀安静的神情。
屿阴贴着吧台的手骤然抽离,下一刻又猛地击打在吧台侧缘,她跳下转椅,两手撑着冰冷的石头,两臂笔直地战栗着,她把头埋进小小的一方间隔中,粗重的呼吸声次第蔓延到空气中。
咫涯心里五味杂陈,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两人尴尬地沉默着。
“我竟然忘记了……一镜一妆春衫薄……我记得我在哪里见过——”屿阴霍然直起身子,脸色苍白失了血色,“她给我唱过,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大方方地唱了,可是我——我忘记了!”
她抱着头一点一点地蹲。
“我欲救人,往往不尽如意,往往伤人伤己……她没有掩饰,她的确没有撒谎!我知道她为什么始终不提那个人了——”
屿阴扶着石板声嘶力竭地吼出声:“她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她觉得她干干净净不该和她这样薄情寡义的人相提并论!!!周湘哀她……她就是个疯子!”
“那枚胸针是梅玖微给她的……一百七十年!一百七十年……”屿阴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甚至带了泣音,“她是为了梅玖微背叛南界的吗?可是……谎言又是什么?”
屿阴止住推测,仰头望着斑斓的吊顶发呆。
大约过了三分钟,咫涯斟酌着问道:“你能冷静一下吗?我觉得这中间还有一点问题。”
屿阴佝偻着身子半天不答话,咫涯无法,只得从吧台后面走出来搀着屿阴坐到面积大一点的卡座上安放她无所适从的四肢。
“你不明白……”屿阴喃喃自语,目光在空中混乱地摆动着,“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我只要再近一步,就能触碰到了……就差一步,就是万水千山。”
“就差……那么一点……”
屿阴抬起手,拇指食指比划出两公分的距离,随即冷笑一声,精致的手抛出一个弧线砸在卡座椅面上。
咫涯大马金刀地坐在她对面,两手和头软软地垂着,看不清什么表情。
屿阴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失神地望着一片虚空。
“所以,是不是周湘哀为了报复赵明景杀了她那个地下情人?”咫涯一样心事重重地问。
屿阴的反应慢了半拍,但还是强作镇定地答道:“不可能。如果赵明景真的和梅玖微的死有关,颜子璇不可能就这么放过她。”
咫涯沉吟半晌还是选择反驳:“周沁凉在这件事上是无辜的。”
“不可能。”屿阴坚持摇头,“你根本不知道颜子璇有多爱梅玖微,就好像……那是她的命一样。一日夫妻百日恩,颜子璇再不喜简淇涉,也始终怀有微妙的感激,可是后者是被颜子璇亲手一刀捅死在床上的。”
咫涯的嘴微微张开显得极其惊讶:“我不知道这件事。”
“简淇涉被杀之后,颜子璇没法留在北界——我始终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后来就是爻门之战,后来就是下狱,后来就是诈死逃脱,直到内战的最后一年。”屿阴语速越来越快,“可是——梅玖微为什么死了?”
咫涯蓦然抬头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