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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瘾又犯了。”颜子璇把燃尽的烟头摁进瓷缸,掸了掸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我在北界待不了多久,之后没法听你唱曲了,遗憾。”
梅玖微把她另一只手握在掌心——她那会儿身子已经毁了,瘦骨嶙峋,在温暖的屋里尚还出虚汗,手掌冰凉冰凉的。
“你不怕被人抓回来?”梅玖微一急,声音有点变调。
颜子璇低笑了一声:“怕什么,爻门三万多人都死了,做鬼回来叫我偿命?荒唐。简淇涉不死还没人会到动我的地步,你别管这些了,你还能唱好久的曲,风风光光的多好,我替你垫着。不过倒是梦魇挺多,老梦到我在城楼上看尸体的那个场景,半夜惊醒就浑身大汗,简淇涉最近身子是越发不好,我自寻退路,到时候南下去南界待着也未可知——不想那么远了,跟你打个招呼,以后可能不太会来找你,你清清白白的,别和我搅合在一起,万一到时候薛清张拿你开涮你可没法辩解。”
梅玖微却沉声道:“你看着我眼睛,别拿瞎话骗我。”
颜子璇敛了笑却仍旧拒绝抬头:“我骗你干什么,我对你那么好你还说我骗你。”
梅玖微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我明日就把凰晴坊的事情撂下去照顾你,不到一旬你病得那么重我放心吗?”
颜子璇摆摆手:“你和那边人签的契年头还没到,哪来那么多钱赎?我可没那么多钱,别想了,我好着呢。我本来就不是北界人,终究不会久留,我这是心病,你又没法解决,别做傻事。”
她抽出自己的手抚平衣领,把前边的酒一饮而尽。
“偷了你那么久时日,早知道当时就不应该缠着你,只是有点害怕。”颜子璇舔了舔唇角的液滴,呼出一口带着酒味的叹息,“你好好活着,千万别听外头谣传,我没事的。”
“你没事?你病成这样简淇涉也不管你他凭什么??爻门的事情全栽赃到你头上怎么回事???”梅玖微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到这个时候还跟我说没事你觉得我有那么傻吗?这里没有别人,你把实话跟我说了,是死是活我先给你看看,免得你成天胡思乱想。”
颜子璇想起那日在雪地里跟阮宜罄针锋相对的那些内容,伸手按了按胸口。
“想什么呢,哪到要死要活的地步啊……别乱说,你就是老听街头巷尾编排我,都编排的是个什么事儿……我没什么,好端端的别咒我,就是和你知会一声,虽然很想一直待在你地方,但是没办法,总是会离开的,我不一直闲不下来嘛,你看——”
“你被人追杀?”
梅玖微蹙着眉一针见血,颜子璇被问了个措手不及差点破功,好歹愣了一下反驳:“我要是被人盯上了我怎么可能来找你。”
她不自然地捏了捏衣角。
“你放心,我那么怕死,肯定不会——”
她话说到一半,看到梅玖微霍然起身,手中多了一把刀。
“等等,你——你这是做什么?”颜子璇大惊,磕磕绊绊地问完话,见到梅玖微的眼神凌厉得吓人。
“到我地方听曲的高官很多,你告诉我是谁,我替你解决。”梅玖微语速一下变得极快极轻,“我不能杀掉所有想要杀你的人,但是我起码可以造成恐慌给你争取时间。”
颜子璇怒气猛然从脊上飙升,她一拍桌子霍然起身:“你收了这个念头!你自己好好活着,我要怎么做你别管!!我和你认识也好几年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别拿你那套框我!!!”
梅玖微握着刀柄微微喘气,许久冷笑一声,不再盯着颜子璇,把刀扔回了架子上。
“我不是这个意思。”颜子璇坐下来,感觉自己整个人飘在虚空里,悬崖边上三万仞,她险些一脚踏空,但是却跌在了深潭中,溅起泼天水花。
“你不要为我丧命,不值得。”颜子璇的声音平静下来,带着一点劫后余生的虚脱,“我生来就是送死用的,我没想到在北界能遇到你梅玖微,我也想不出我一生中能比这几年更好的时光了。但是梦总是要醒的,我必须离开,我这一辈子总是身不由己,能遇到你我……我真的很高兴。”
梅玖微故意凶她:“为了你自己就要抛弃我了?”
颜子璇默然不语。
“行吧,总归你的想法我也没办法左右。”梅玖微攥着衣角深深地凝着湘哀眉梢,“你才二十二岁,什么叫一辈子身不由己?我还等着看你功成名就的那一天呢。”
“功成名就?”颜子璇讽刺地笑开,伸手去衣带兜里掏烟点燃,用唇衔住慢慢地吸气吐气,“我不可能像你一样功成名就的,大概等个几百年可以?我不做白日梦的。”
她把头慢慢地埋到臂弯里。
“对不起。”她低声自语。
梅玖微定定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问道:“爻门已经被北党打下来了,你还打算……回爻门,还是先去南界避避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