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我就有了这样的念头,我既打心底厌恶花瓶,也不喜欢母亲这样强势的一杆枪,好像谁反抗了她就只有一个下场一样,我喜欢懒懒地找一找另外的可能性,我喜欢舒适的生活。
后来母亲就撤手不再管我,随我怎么来,我活得吊儿郎当但却也轻松愉快,不像我母亲,她眉间的丘壑简直是填不平的山,涉不完的水,她活得这么累,我撇撇嘴,我不知道有什么意思。
再后来不知道是什么缘由,我和母亲举家搬离了我们曾待过十年的居所。这时候我和她的不同又显示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只觉得是搬家,而我却觉得像是和自我的过去一刀两断,我从脑海中撕扯出那些珍贵的回忆,一一捣碎了埋葬着,我哭了,问她为什么要离开,她赏了我一个巴掌。
我的心都冷了,她还觉得是我不对。
但,那又怎么办?我还小,我得听我母亲的呀。
所以我从小就特别懂得体察人情冷暖,别人给我一点好我都记在心里,我记得给我打伞的女人,记得请我吃蛋糕的陌生人,她笑得温和明媚,像是暖阳照在我心底,我一边吃一边问她为什么不来一份,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我年轻时,可真能算得上碌碌无为。
我母亲教我学这学那的,我懵懵懂懂地学,到底也没用到什么正经方面,她一到下雨天浑身都痛,这个时候她的脾气就会异常暴躁,我被她骂过好多回了,后来就变得麻木。
因此我母亲在一个下雨天无声无息地死去的时候,我险些以为她能够再从床上爬起来,用鸡毛掸子抽我的后背,骂我为什么不学好,没骨气。
我经历了一些事情才懂得我母亲最重视的是什么,她死前还做着那样拥抱的姿势,拥抱着她所谓的骨气与名节,拥抱着她拥有过的一切光辉灿烂,那是她仅有的一切,她活像个吝啬鬼,也像个守财奴,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真实写照。
我并不爱她,而且她也并不爱我,我们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一样度过了几十年的光阴。
因此我捏着她的骨灰盒放进墓穴的那个春日,我第一次感觉到春天来了,我感受到了一个草长莺飞、生机勃勃的春天,我知道这个世界十分美好,我满足地转过身,就像是通俗小说里描绘的绝情人一样,一次也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