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故友离世,只留下这一双儿女孤苦伶仃,李渊便是再如何也要保得这两个平安。至于窦夫人,那更是不必提——她与这两个孩子的母亲高夫人,是自幼在闺阁之中便亲密异常的手帕交。所以比起李渊来,她怜爱这两个孩子,却更多一些。
因此李元和这番话说完,却实实在在地叫唐国公两口子没了话头,一时面面相觑。旁边建成见状,先是向着得意卖乖的李元和摇一摇头,再是对着母亲叹了口气:“母亲,您别被这小子给带偏了。无论长孙家两兄妹未来如何,都不是眼下的事情。眼下的事情,是处置这个找借口想去添乱的小子才是……”
窦夫人看了他一眼,却摇一摇头:“不,你二弟说得有理。别的不提,光说你那小妹观音婢——若以那昏君的人性儿,见着了那孩子……”
“夫人!”李渊听见窦夫人的用词,脸都白了几分,急急喊住。
窦夫人转头看了丈夫一眼,只挑了一挑眉,就不再多说。
李元和见父亲的目光开始往自己这边溜,急忙就开口:“母亲说得极是,观音婢是个最聪明乖巧的,她若是被今上看了去,一定会被强纳入宫的。父亲,您平素最常说防微杜渐。咱们可得早做打算,绝不能因为时日尚早,就这样断了后手啊!”
这一番话,竟将李渊也说得连连点头。见状,李建成不由得对着得意洋洋冲自己扮鬼脸的李元和大皱其眉——这小子越发机灵古怪了!罢罢,也容得他去。
想到这里,李建成便向父亲道:“父亲,若果然如此,那咱们是得早做打算——毕竟今上的性子,说不定未到江都,就已经传令长孙兄妹去随侍船上了。”
见到向来稳重的大儿子也是这般言论,李渊也不由忧心忡忡。他看向窦夫人:“夫人以为如何?”
“妾以为两个孩子说得极是。只是咱们要救这两个孩子,却也得想一想办法——否则必然落人口实,给了昏……给了皇帝机会,问罪李氏一族。”窦夫人向着丈夫低声分析:“只是咱们明白这个道理,皇帝自然更加明白。如今我们无论做什么样的举动,去试图联系那两个孩子,都会被皇帝察觉,且横加干涉……”
李渊也点头发愁:“是啊,观音婢那孩子这两年一发出落得明艳动人,加上长孙弟妹调教得当,最近也颇传出些名声来。那王世充向来媚上阿主。此番随君之侧,说不定就要提出来观音婢这孩子的名儿来……”
“那咱们就干脆说观音婢已许配人家了么!”旁边,直愣愣一直听着父母兄长们说话的李元霸突然出声。
这话一出口,却换来李渊窦夫人齐摇头。李建成温和一笑,李元和则没好气地觑这个三弟一眼:“怎么你都没听明白的么?那王世充早就知道观音婢的名儿了,皇帝又忌讳咱们家,出游都没有传唤咱们李家人侍从……你可动一动脑子想一想罢!就算咱们李家说了观音婢有婚配,皇帝能信么?”
“为什么不信?”
“你说呢!一非亲二非故的,人家父母都还没说呢,凭什么咱们一个外人去皇帝面前告说,长孙家的小妹妹已然定了婚配了?这等事情人家父母自己都不知道的吗?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早说呢?”
李元和又连怼带呛地,把李元霸反驳了一顿。这却把元霸惹急了,当下便道:“那……那也不是不可能啊!要是咱们家的话!”
“咱们家就是跟长孙家再好,也没道理越了人家父母去替人家告诉皇帝,说长孙妹妹已婚配啊!你是不是被锤子砸了头,昏脑了!”李元和笑他。
这下子,可把李元霸激出了那股子霸王性子——他也不管父亲母亲在上,也不管长兄在上,就直接跳起来,攥着小小的拳头,脸红脖子粗地冲着李元和吼:“你才昏头了!我就说长孙妹子是咱们家的怎么啦!她从小跟着辅机哥哥来咱们家里玩那么多次,凭什么就不能是个娃娃亲了!对!就是跟你!就是跟你是个娃娃亲!李元和!长孙妹子就是你的娃娃亲!不然你那么急着赶去救干嘛!”
这一通抢白叽哩呱啦地吼出来,却吼恼了李元和,吼惊了李建成,同时,也吼乐了李渊,吼呆了窦夫人。
李渊大笑拍拍李元霸,刚要说几句话缓一缓,却见窦夫人大叫一声:“没错!就是这样!若非是咱家元和,天下还有谁会是观音婢那孩子的夫君呢!没错!他们二人,可不就早早儿定了娃娃亲么!”
一句话,却吼呆了一屋子的人,更吼得李元和一股子不祥之感涌上心头:“娘……阿娘,您,您这是……为了救人,要卖您亲儿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