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兄，你说那箫燧的军队真不会来？”

“赵大哥不是说了嘛？今日他一定能赶到，我们两方夹击，还怕蔚州这五万人？”

“蔚州这个耶律齐也是辽国皇室，本是耶律也手下最勇猛的将领，要光咱们这些人，可打不过啊！”

“放心！咱们可是十万人！”

“石大哥，咱不跟别人说，你就透露一下给我，也让我心里有个底，赵大哥是不是跟箫燧有什么…”

“别胡说！这种杀头的事情能乱说，走吧，再有半个时辰就该进攻了。”

远处树后的人匆匆离去，凌清羽却是一身冷汗，那赵铭亮能这么肯定，没鬼才怪，但是如果赵铭亮和箫燧勾搭上了，那杨昭呢？如果这场战争本来就是预先谋划好的，那黑水关的部队又扮演什么角色？

时可手里拿了一个装着吃食水和绷带的布囊走了回来，见凌清羽眼睛睁得老大一脸痴呆相，将她拎了起来，扛起后，走到队伍尾端。

将凌清羽绳索解开，东西放她手上，时可道：“君命难违，但愿你们好运吧。”说完，便将她一推。

眼见从树后掠过一道身影在半空中接住了被他推下去的凌清羽，时可叹了声气，转身掠向了前方的马车。

山谷虽然深但是好在长了密密的杂树林，影九接了凌清羽后在空中转了个身子，深吸一气，脚在树枝上借力缓了冲力，连连跃了几次后，方落在了地上，被冲力一带身子便往前跌去。

将凌清羽护在怀里，影九滚了个身，让自己的背撞上了下面的树干，忍不住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九！”凌清羽心痛的唤了一声，从他怀里挣开坐了起来，将他抱了起来。

在那柴瑾仲马车里，听得柴瑾仲时不时唤时可进来询问，就知道影九一直跟在后面，几次想找机会出手，都被时可他们逼了回去，后来只好装昏迷，免得柴瑾仲时不时的要时可拎她出去刺激影九。

“无事…”影九抹了把嘴角的血迹，然后露出了安心的笑容，道：“我就睡会，你别担心。”说完，头往凌清羽胸前一靠，人便昏了过去。

影九…凌清羽眼圈发热，咬牙忍住了那泪意，现在没有时间感动哭泣！将影九上衣拉开，当见到那匆匆缠住腹部的上衣早已经被血染透时，心里还是一阵刺痛。

静了下心，捡起掉在地上的药袋，再从时可给的布囊里拿出水囊和绷带，凌清羽解开了那充作绷带的上衣布条。

他腹部上的三个洞口流出的细细的血流已经成了黑色，将那上面糊着的药粉都染成了黑褐色，背后的三个洞口也是一般状况。

强压住心里的悸动，凌清羽冷静的用水清洗干净伤口，然后重新将药粉洒上，再将绷带绑好，前后上药搬动他的身体时，靠在她胸前的影九发出低低的呻吟声，眉头也痛得蹙起，那一直刚硬冷峻的脸上便仿佛带上了一丝柔和。

包扎好后，凌清羽拿起水囊递到他嘴边，小心的喂了点进去，然后靠在了树上，将影九抱好，披风搭在了他身上。

春寒料峭，凌晨前又是最冷的时候，怀里的身体却滚烫滚烫，这是身体发炎的征兆，带着这样重的伤，他究竟是怎样跟着他们翻过这片山岭的？

透过密林树叶之间的缝隙，可以看见启明星那微弱的星光。

当天边微亮之时，前面山口那边传来了喧哗声，出阵的号角和战鼓同时响起，让这远离的山谷都为之一震。

影九微微皱了下眉头，从昏迷中醒来，侧耳听了下那让他惊醒的号角战鼓声，微微抬头，见凌清羽正蹙着眉头看向那声响传来的方向，眉宇间全是担忧。

腹部和背部的伤口应该被重新上了药，伤口上有阵阵清凉的感觉，但是这丝毫不能减弱腹腔里的痛楚，肠子被捅穿的痛楚不是一般的痛苦，何况还连续追踪着跑了这么久，此时更痛得他冷汗冒了一身，在就要忍不住连牙齿都开始打颤之时，影九悄悄从药袋里摸了颗止痛药丸出来吞了下去。

“九？”感觉到影九的动作，凌清羽低下头来，见他脸色惨白，额头上都是豆大的汗珠，不觉惊呼一声。

再摸了颗九转回魂丸吞下，影九调息片刻，等身体里那剧烈的痛楚过去后，方微笑道：“我送你过去。”

“过去？”凌清羽诧然道，不是应该是回去吗？

依靠着的胸口软软的带了些清爽的香味，影九有些不舍，但还是坐起了身子，将上衣拢好，看了看发白的天边，道：“他们等下会开战，杨昭如果要驰援过来，应该会从浑源县过来，我们去广灵等他们。”

“九？”凌清羽更惊讶了，杨昭他们后面讨论战事的时候，她有时也会进去听，影九便也会跟在一边，但是她没想到她是听得一头雾水，而影九居然将地图都摸熟了。

“赶快点还来得及。”影九说完便欲站起身子，刚一动，腹腔内部就传来一阵剧痛，让他不觉手按在了伤口上弯了腰身体都剧烈的颤抖起来，低低的痛呼忍不住的从嘴角溢了出来。

“九！”凌清羽扶住了他，紧紧抱住了那滚烫而抖动得厉害的身体，他三剑都是穿腹而过，就算再好运，也会刺破那么一两节肠子，又跑了这么久，凌清羽脑中忽然闪过那些因为感染而死亡的病例，不觉打了冷战。

影九头靠在了她的肩颈上，等止痛药生效将那剧烈的痛楚压制下去一些到能忍受的程度，看着她焦急中带了悲痛的脸，影九却微微的笑了起来，大而厚实的手掌包裹住了她的手，低声道：“无事…歇歇就好…”

“九，我们回去！马上回去！”凌清羽眼圈顿时红了，低声道。

“回去的路远…”影九抬手抹去了凌清羽眼角滴落的泪珠，笑道：“九，撑不了那么久…”从这里回去要越过一片山岭，路程要比去广灵远的多，如果路上碰不到王佐的援兵，他一旦撑不住，凌清羽就会很危险，虽然战场更危险，但是有杨昭在，至少有人能护住她。何况，她心里一定想去给杨昭示警，赵家军这些不同寻常的情况，她一定想去告诉他。

“九…”凌清羽只觉心里塞了个石头般沉重，声音也不觉哽咽，低声道：“为何要追过来？”为何要做到这种地步？

影九没有回答，只是淡淡一笑，然后缓缓从她怀中起身站了起来，解下腰带再用力的系上，将腹部绷紧，然后蹲下了身子，将后背露给凌清羽道：“上来。”

没有听到后面的动静，影九转身，见凌清羽双目通红，咬着唇死盯着他，厚实而温暖的手掌抚了下她的脸颊，影九便弯腰直接将她背了起来，看了下路，此处山谷极深，如若要爬上去必然要费些力气，但是沿着山谷往广灵走，却正好是下山的路。

深吸了一口起，影九向山下掠去，朝阳破开云层带了耀眼的霞光，给他急掠下去的身影蒙上了一层雾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