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郊外的温泉庄子是娘亲用入股舅舅铺子的分红买的,祖父母都清楚。
按说也没啥不好让四房知道的。
姝眉只是纳闷这千里迢迢的,四婶的耳朵怎地这么长?
相隔千里通一封家书都不易,谁还会说这些细枝末节。
再说那么远传过来的话,大抵要面目全非,再让四婶的特长加工夸大,难免让家里各房之间生误会。
傍晚姝眉的疑虑就有了答案,红茶从她干娘常乐家的那里回来,带来的信息中有一条让姝眉顿时大悟。
原来从平儿的事发后,赵老太太为防患于未然,把曾经心仪平儿的周往调离四房,让他跟着去了京城。
又因他对老宅熟悉,每年送年礼或者有事,往往派他回来。
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安儿和平儿交情非浅。
虽然后来平儿出了事,一根筋的安儿又被平儿的一番“苦衷”打动。
暗地里二人情义未断。
安儿随老太太去了上都,两人竟然还能偶有联系。
这就得说得益于周往了。
从安儿第一次托他给老宅的平儿捎东西,周往就怀着不可言喻的爽快心情同意了。
平儿曾教安儿认得几个字,到了城里作为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安儿又继续学了些,也算粗通文墨,所以让周往捎带脚的也就有了简单的书信,就算只言片语也足够平儿猜个大概。
而薛氏不过是来探口风的。
只是这样的事,平儿肯定不会告诉薛氏,她会告诉谁,谁又能指使薛氏来探口风,也就不言而喻了。
姝眉暗叹:从小鼻子小眼儿,斤斤计较上看,四叔和四婶还真是一家人。
略想了下,提笔写了一封信,叫来翠羽让她快马去滦平县城,老舅还在,拜托他把信想办法快点送给京城的娘亲。
翠羽得令而去,十里铺离县城很近,骑马更是快。
不消半个时辰,翠羽就把事情全部办妥。
往回走时她略略犹豫了下,还是打了个呼哨。
一会儿,一只颈羽闪着翠绿金属光泽的信鸽就落在她手臂上。
翠羽看着这个漂亮的小东西,不由展颜一笑。
想起姑娘第一次看到她养的这只鸽子时,惊喜不已:“翠羽养翠羽!美丽对漂亮!能打对能飞!绝配呀绝配!”
然后又对自己起名能力好一番自卖自夸。
不过~~想到这儿,翠羽挑挑眉:这个名字我也很喜欢!
抚摸了下能飞的这个翠羽,把一个小纸条塞到它腿上的信筒里,一扬手臂,连叫三声北都。
鸽子翠羽便展翅高飞去。
王勇之收到外甥女的口信,心道莫非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
否则还剩几天就过年了,外甥女何至于这么急着给姐姐发信?
略一思忖想起从北都回来前,杨毅那小子趁来他这儿取冻疮药对自己示好,说要是有什么急事需和京城联系,他有快捷通道可以借用。
王勇之心里一哂:这是明晃晃的以公谋私。
别以为他没看出杨毅那点小心思。
加上不久前接到姐姐的信,里面提过和杨家议亲的事,知道杨毅这是想通过他曲线救国。
不过精明的商人王勇之表示:有权不使,过期作废。
于是自己写了个信封把外甥女的信封到里面,打发一个心腹快马加鞭送到杨毅处,指明信要尽快送到京城周家。
与此同时,杨毅正从鸽子腿上解下纸条,细细看了几遍,沉吟一会儿,提笔写了两封信,
一封给老舅陈峰,一封给自己祖父定安伯。
于是京城里,好不容易有了几天年休假的三爷有点小暴躁。
今天近卫头领陈峰请他吃饭,明天回京述职的定安伯邀他喝酒,哪个都比他头衔高,他都不好拒绝。
并且个个说的都是同一个内容:让他赶紧聘女儿。
陈峰:“周三哥啊!都说一家有女百家求,你家有个好闺女啊!听说说亲的都要挤破门了?羡慕啊羡慕!”
等听三爷谦逊几句后,
陈峰话锋一转:“是得好好挑挑,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不好好挑挑,万一所托非人,那就苦了女子一辈子了!唉!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周兄也定有耳闻,我那姐姐,唉!不说了!不说了!可是让我外甥因此留下阴影了,和我说过多次将来绝不纳妾蓄婢的,不让自己媳妇受他娘亲受过的苦。你说这是不是傻?”
三爷心里呵呵:
我要说傻,万一将来嫁了闺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我要说不傻,你就顺坡说我上哪里找这么好的去,哄我嫁闺女。给我下套是吧?
三爷和陈峰打着哈哈,表面八风不动,其实心里早就解冻了。
要不是年前母亲和他的那次密谈,他此时可能还更牛气些。
可自从他得知七皇子对闺女的心思后,他给女儿定亲的决心空前急迫。
现见杨毅送上了门,这个么,也不是不可以考虑滴。
陈峰一个能做皇帝近身护卫的人,眼力该有多毒,哪会看不出三爷的松动,
暗道:外甥喂!我已经按你的套路出牌了,下面就看你爷爷的了。万一你爷爷不给力可不能赖我,不许老用给我退货威胁我!
果然第二天轮到定安伯上场,直接土匪:“周贤侄!我孙子着实不赖,我们杨家也诚心求娶,给个痛快话,趁我在京这几天定下来吧!放心!绝不委屈你闺女,该走的三媒六聘一样儿不少,今儿个就先交换个信物,写个婚书,给个庚贴。”
然后端起酒杯要润润嗓子。
正喝茶的三爷差点喷他一脸,还说不委屈我闺女,没媒没证的,今儿就换个,写个,给个,你还有啥没到手?!
定安伯那里一饮而尽,
接着说:“两份婚书庚贴都给你,我只留信物图个心里踏实。现在也不声张。等你闺女及笈后,再正常走大礼。万一你们想攀高枝,你想反悔就反悔,毁了那些东西也就没人知了。至于信物,你要真想反悔,不承认这信物是你的不就行了?”
三爷这口茶最终没有喷出去,而是呛进来,
这顿猛咳呦,可是要了亲命了!
都说定安伯大老粗,你看这话听着土匪,其实到处都是坑。
什么你们想攀高枝了,
不可否认刚听到这句时真把三爷吓了一跳,以为走漏了风声。
什么一口一个想反悔毁证据,瞪眼不承认了,
你当周三爷是那出尔反尔的小人么?
车轮战,以退为进,诈唬,激将法你当这是和三爷两军作战呢?
不过最终三爷没架住定安伯的死缠烂打,端足了架子,也就半推半就的收了定安伯说是杨毅从小就戴着的一块暖玉。
又把自己最心爱的玉佩给了定安伯,因为上面的穗子是闺女亲手编的,三爷这个心疼啊!
约好后天取定安伯用印的婚书和杨毅的庚帖。
三爷心道:东西都放我这儿,是你自己提出来的,我可没勉强你啊!
其实也不是三爷矫情,女儿还未及笈,他是舍不得这么早定,可是他知道形势逼人强,为防万一最好赶紧定下来。
只是两个当事人都不在,他不肯委屈了闺女。
而留下双份婚书等物,一是怕没走正礼就传出风声,被有心人听到恐横生枝节,
二是气愤定安伯的土匪坑,既然你都说了,那我不妨坐回小人,让你想彻底踏实不得。
得知这些的周家人只有王氏和赵老太太,二人虽然觉得这事办的有点说不出的怪异,倒是也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