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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鸾扭过头去又觉得不对,此时那股奇异的悸动没了,他心里又起了一层烦躁,“老徐。”他喊徐斌,亲近得像是喊街坊邻居。徐斌一愕,抬起头,以目示他,辛鸾蹲下|身子,“搭把手,我跳下去,我怕崴脚。”
他再害羞,再不想跟邹吾照面,这个时候他也不能不过去了。
十四番的巢瑞将军是赤炎军中青一代资格最老的人了,以往和一番岑老将军来宫中述职,他都是要过去特意见一面的。
而徐斌一边伸手,一边震惊,心想:殿下您还记得您化形是鸟吗?你还害怕崴脚,您是糊涂了吗?
当然,这话他不敢说,扶完人还要一溜侧身引着。
“殿下。”
一行人与辛鸾在邻近高台这边碰面,巢瑞一步当先就要行礼,辛鸾赶紧扶住,“将军多礼了。”以示亲厚地拍了拍他手臂,紧接着不着痕迹后退一步。
巢瑞此人肌肉厚实,目光威猛,一张方正的国字脸,红润得忠义淋漓,可他毕竟是老将,行动像所有军人一样直来直去,有棱有角,因为太过干脆,导致他的任何动作看上去都有点不耐烦。
辛鸾站在他面前,就像面对着个面目严肃且能徒手抛山的盘古,他只能稍微避开一点,让那种被居高临下的不适感减弱一点。
“今日我还没来得及去倪家庄园,昨夜七番、十二番应该都入驻了,将军那里还缺什么嚒?”辛鸾问。
“蒙殿下挂念,倪家庄园什么都不缺,”巢瑞就事论事地扫了一眼,“赤炎军住惯了军营,庄园只有好的,没有差的,倒是这下山城,看着让人于心不忍。”
辛鸾目光也递了过去,强自表现得自然,“那将军是没有去过钧台宫,最该于心不忍的,其实是我。”
巢瑞不接这话,“听说您要训话,这里人多手杂的,不安全。”
这个时候辛鸾才知道邹吾刚才去干嘛了,他没有给邹吾眼神,但是能感觉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
“巢将军说的是,”他点头,像个成年人一样和面前的老将军对话,“但我既然安排了南境的几位大人当众训话,那就当然自己先说话。”
巢瑞眼中转过一瞬的赞赏,朝着后面一扬手,“列队!沿花坛西南一线警戒!”
“是!”身后亲兵大声答。
紧接着,整齐划一的步履声在亲卫长的指挥声中响起,一清水的赤炎亲卫神情严肃、军姿焕然的十五步一岗站定。
这里的动静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还晾在台上的三位大人抓着一张纸紧张得直偷偷跺脚,穿着衙役服饰来换班的人看着自己顶头上司在上,战战兢兢地朝这里徘徊,而百姓避忌着官兵,惊疑不定地朝着这边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殿下!”
所有人都迟疑中,此时一人忽地拨开人群,着赤炎军服快步走来。
辛鸾举目看过去,发现这人他刚才见过,刚刚组织着人挑脚上架盖房子的就是他,但是他对不上这是谁、又是哪一番的,看这人干活干得热火朝天,他也没去刻意打招呼。
申豪主动上前一步,介绍:“殿下,这位是赤炎七番主将,何方归,字伯恩。”
何方归今年二十七岁,目光明亮,神色内敛,尽管下裳沾着泥瓦的灰土,但行止仍是儒将风范,“刚刚在脚架上看见殿下在窝棚附近走动,就觉得气质卓然,怪卑职不识泰山,没能及时见驾。”
辛鸾对所有温柔的男人都有好感,闻言立刻扶住他,还朝他友好地笑了一下,“将军言重了,是我该向将军致意才是——刚到渝都就带人过来帮忙,辛苦了。”
这声“辛苦”辛鸾发自内心,他从来不觉得主动为民做事的人应该白受累,就凭何方归今日行事他注定要高看他一眼。只是此地米袋子堆叠,落脚十分逼仄,他这一动,巢瑞、申豪、邹吾、徐斌都不由挪换着脚步腾了腾位子,而邹吾无声地踱到他身后,不动声色地在他身后摸了他一把。
众目睽睽,辛鸾的眼角狠狠跳了两下。
何方归还在朝着他笑:“卑职此生打仗总是毁桥毁屋,能修筑些工事挺让人激动的,没什么可谈辛苦的。”
这奏对的水准可是太高了。
辛鸾感觉邹吾就要直接贴上来了。
好在何方归比寻常的武夫心细,说着他目光忽地折向了邹吾,很是彬彬有礼,“这位是邹吾吧?忠义之士不该蒙国之诟。听小豪说,今晨我们这班将兵能够卸下码头还是您料得先机,晌午事多,我还还没来得及替十四番全体谢过。”
邹吾眉目一展,稳稳地还了一礼,“举手之劳,何将军客气。”
谢天谢地。
邹吾跟何方归简单说了两句,终于卸下了警觉,轻轻地让开一步,辛鸾只感觉紧绷的骨骼终于能活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