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有区别,因为我只会对你一人这样…”江流年又一笑,笑中藏甜,露出小贝齿,将问无恙重新揽在怀中。
巷外人声鼎沸,喧闹不止,巷内缱绻绵绵,爱意。两人难解难分,雁过无声风过无痕,只听那人趴在耳边轻语,“我爱你。”
东方羡和玉妃烟已被人押回问天城大牢,并且派重兵把守。这两人都受了重伤,特别是东方羡,还被砍掉一只手,浑身就像个血人,若不是要审问他,早就任他自生自灭。
玉妃烟的情况还好些,被江流年打了一掌,躺在软草蒲团上虚弱地喘气,即使听到牢门响动,也不愿分出一个眼神去看来人是谁。
“久闻左护法大名,今日一见有些名不符实呀,居然被我五师妹轻而易举打成重伤。”
玉妃烟不屑地阖眼看去,一袭颀长身形入了眼。雪无痕双手负后,黑色的剑鞘握拿在手中不老实地晃着,长相阴柔的他配上黑色衣服却显得阴鸷压抑,身上无半点痞气。
虚弱的人嗤笑,“小公子这长相若是个女子便好了,说不定你还能从我这里套出点什么,只是可惜呀…”
雪无痕不恼,倒是跟他一块来的汉子有些怒了,扳着斧子指着她嚷嚷,“可惜什么呀可惜,你说你也是半老徐娘的岁数了,居然穿一身男装逛花楼,看来传闻是真的,你恶不恶心…”
这下玉妃烟被激怒,恶狠地瞪着那粗莽汉子,趁人不备,从草团蒲子里捡了一块石子投过去。
“哎呀!”那石子不偏不倚打中汉子的眼睛,疼得他直叫唤,谁能料到受了如此重伤的玉妃烟还有这掌力。汉子逼急,欲上前对她做什么,却被雪无痕拦下。
“令左护法失望了,牢内阴晦湿暗不是漂亮姑娘该来的地方。”雪无痕对她说道,并无一丝厌恶,可能是因为他认识的人中也有好女色的女子,江流年的脸在他脑海一闪而过。
雪无痕摇摇头,甩开一些想法,继续对着玉妃烟说道,“念你是女子,我不愿动用酷刑,还望左护法好好配合,回答我一些问题。”
玉妃烟斜睨他一眼,然后笑了,有些阴阳怪气,“女子身纤细柔软,看着也赏心悦目,若小公子想从我这里探听什么,不如派问少城主过来,反正临死了再看一眼这绝色佳人,也是值的…”
“你给我闭嘴!”雪无痕一下怒了,冲她低吼,“想见我二师姐,做梦去吧你!”
“呦?小公子怒了?难不成你喜欢你二师姐,说的也是,问少城主姿容无双,身段更是玲珑有致,别说男子喜欢,就连我这个只见过她一眼的女子都被迷住了…”
玉妃烟津津有味说道,那表情更像个陷入痴迷瘾想的登徒子,不由得雪无痕不上前揍她。其实雪无痕也只是在她脖前锤了一掌,让她昏过去。
那个被玉妃烟打伤眼睛的汉子更是气急败坏,“这是什么人呐这是,投错了胎,败坏纲常…”
日薄西山,灯笼高挂,城中街道上又多两位风姿雍雅的人。问无恙牵着马,江流年牵着她,两人一前一后走着。
身后人看着地面上的影子,看着她们牵在一起的手,随着步伐摇舞,方知幸福为何滋味。真想这条街道长些,步伐慢些,时间多些,把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佳话变为现实。
“阿恙。”江流年突然停步转身,身后一脸羞赫的人只顾得看地面了,并不注意到其他,然后额头就贴上那人嘴唇。
问无恙心里一咚,然后抬起头,对上一双盈盈笑意的眼睛,清澈的眸中燃着灯光,就像天上洒下的繁星,漂亮极了,“年儿…”
江流年看着她翘唇一笑,满是对恋人的宠爱,“阿恙答应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闷在心里自己扛,也不准不理人,要及时沟通,沟通知道吗?”
“我…我答应你便是…”问无恙眼神飘忽地看向四周,幸好现在行人稀少,光线又有些昏暗,很好地隐藏她发红的脸颊,但是江流年离得近呀,一眼就瞧准对方忸怩不自然的神态。
其实问无恙这个姑娘呀,虽说性子又冷又闷,但只要抓住她爱害羞脸红的把柄,还是很好拿捏的。
站在街道中央,见人来人往擦过,问无恙似乎想赶紧回府,但江流年偏偏不如她意,一些羞涩的话一定在这里说。
江流年拉紧问无恙的手,将她拥入怀中,在外人看来是一男一女在拥抱,所以免不了路人多瞧她们几眼,羞得问无恙只能把头埋在江流年颈窝里。
“阿恙,等你忙完这一阵,我们就成亲吧…”说到这里,江流年明显发觉怀中人一抖,这时她将她抱得更紧了。
“阿恙别怕,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若你不想让大家知道,我们便不让大家知道,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成亲。你也不要害怕往后的日子,相信我,终有一天我们还会相遇,相信我,你与你五师妹此生会幸福快乐的。”
话落后,两人相互沉默,过了一会儿闷在肩膀上的人才缓缓开口,“年儿要这么快就走吗?嗯…你说的相遇是什么时候,是等到我老还是等到我死,还是等到下辈子?我怕太久了,你会不认识我…”
耳边传来轻笑,随后一只手覆于她墨发上,轻轻抚了抚,“不会太久啦,今生有她陪伴你也是极好的,相信这孩子会喜欢你。”
问无恙动了动身子,松开江流年腰肢,落寞的神情让她看起来有些可怜,“年儿,一个人对一个人的感情是可以替代的吗?以前我从不深究我对五师妹是怎样的感情,只是觉得她在我心中的份量比任何人都要重,你的出现逐渐让我意识到自己的心思,我对五师妹别样的心思。”
“我知晓后心里害怕极了,所以我想躲避这一切,没料想居然惹你生气跑下山。后来在山下又发生了很多事情,特别你说’你和我一样情愫的喜欢’,我知道后真的很高兴,可又怕守护不了这段感情,当想去尝试时候,你又告诉我你不是五师妹。”
“年儿,我一直无法接受这么荒诞的事,可是你的谈吐举止无不在提醒着我,你不是五师妹。可是你又是五师妹,你们长这么像,性情也很相似,我无法分清你们。我喜欢五师妹天真爽朗的性子,每次看到她我的心就很甜;我也喜欢你,幼稚又稳敛,和你在一起总会开心。”
“我想让五师妹醒来,我也想看一看你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人不可以这么贪心,怎会同时喜欢上两个人呢?你有你的归处,不可能陪我这一生,我好怕你会忘了我,我也好怕我会忘了你…”
说到最后,问无恙心情有些高涨,眸子盯着眼前这双眼睛,试图寻找到答案,甚至想看透灵魂深处那个人。
江流年不顾朝这里投过来目光的行人,捧起问无恙的脸颊深深吻了一下,然后又移开。问无恙看到眼前这个人轻轻笑了,平和又亲切,“缘分已安排好,阿恙顺其自然接受便好。时候不早了,我们快些回家吧。”
她从来都是将’回府’说成’回家’,温暖流人心,相思月昭昭。年儿,我应该相信你的,终有一天我们还会相遇,但愿那个时候的你只是单纯的你,那个时候的我只是单纯的我。
没能从玉妃烟那里套出点什么还被她奚落,若不是因她一介女流,早就大刑伺候了。几人怒气忿忿出了大牢,恰在回问府的路上遇到手拉手肩并肩,说说笑笑的两人。
“原来是问少城主和江姑娘呀。”身后的两个汉子率先打招呼,抬头见到熟人那一刻,江流年意识到掌心的葇荑欲要挣脱,她却又攥紧了。
“原来是四师兄和两位侠义堂弟兄呀。”江流年笑着回应,眼神在他们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雪无痕身上,见他皱眉便又问道,“四师兄怎么灰头灰脸的?难不成受人欺负了?”
雪无痕瞬间恢复往常与江流年逗笑模样,“本师兄这么厉害,谁敢欺负我呀!”声调突然变高,倒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想到江流年与玉妃烟同样好女色的特质,再看到她对二师姐如此亲近举止,雪无痕就一阵烦躁,上前扯开两人交握的手,把江流年推到一边,“警告你呀,不准离二师姐这么近。”
自己的手突然离开温暖的包裹,问无恙眸中闪过一丝不满,便将目光对上侠义堂的两位兄弟说道,“两位这是去了哪里?眼睛怎么了?”
“哎呀别提了,被玉妃烟那女人打的。”这么一提,眼睛又疼起来,带着对她的气愤,这汉子不悦地吐槽,“也不知这女人中了什么邪,好好的非要逆纲常喜欢女子,满嘴胡话不知羞,耻!”
问无恙闻言便是一震,错愕的眼神溢满悲伤,强压制住上前暴打他的冲动,可是’不知羞,耻’这四个字却深深刺烙在她心尖。
也许从一开始她就认为自己的行为违背自然违背伦常,逆天反其道行之的人就要受到他人指责。可情之一事难以控制,无论对错,只要心向往之,即使飞蛾扑火,自己也甘愿。
到底是天定的伦常错了还是她错了?问无恙想不出这个答案,但也无力反驳他们。
正与雪无痕在一旁嘀咕的江流年听到汉子说的话,先是往问无恙脸上瞧了瞧,果见她闷声不语,从未像现在这般沮丧过。
江流年推开碍眼的雪无痕,上前重新拉紧问无恙的手,然后又对这两个汉子说道,“兄台此言差矣。所谓伦常不过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没有你们想的这般复杂。两情相悦本就是一件美好的事情,我们无权对其他人的生活评头论足,过好自己的人生便可以了。”
江流年颔首淡瞄一边的人,问无恙却慌张瞥开,当着其他人的面,她还是不敢回应什么。
两个汉子看不出这么细微的举动,雪无痕可是看的明明白白,难不成二师姐也被这臭丫头传染了?“江姑娘此话不假,可是古往今来,哪有女子喜欢女子这样的道理?”
“哈哈,这才哪到哪的古今,在我们那里呀这些都是正常的,没有哪条明文条例否认女子可以喜欢女子…”
“臭丫头你给我闭嘴!”雪无痕可听不下去了,她这是打哪来的谬论莫要误导了二师姐!
“你这丫头,小小年纪不学好,赶快给我松开二师姐!”雪无痕上前又要扯开她们,但这次却被江流年巧妙避开。
“阿恙现在可是我女朋友,你不可以动别的心思!”江流年一副宣告主权的意思,将问无恙护在怀里。
这次不仅雪无痕炸毛,连问无恙都像受惊的小兽,要从她怀里挣脱,“年儿,你…你先…放开我…”
“对对对!!放开二师姐!”雪无痕用力将江流年拽至一旁,问无恙也顺势离开她怀抱,即使自己再贪恋,也不能不顾及其他人在场。
见问无恙跨步要走,江流年想去追,却被雪无痕挡住,只见他面色非常不善,低着声音警告,“若你再打二师姐的主意,我对你不客气!”
“哼,即使我不打阿恙的主意,她也不会喜欢你!”江流年不甘地回怼,由问无恙刚才举动来看,她还是很在意别人的看法。
两位侠义堂汉子看不懂他们三人举措,见这俩师兄妹在一旁小吵,他们也知趣地离开了,这下他们的争吵声更大了。
“江流年我警告你呀,总有一天我五师妹会苏醒你会离开的,你可不能以我五师妹身份染上什么污点。我五师妹不好女色,我二师姐也不好女色,你就别费这个力气了!”
“你怎么知道她们不好女色?”江流年小声嘀咕一句,其实没遇到问无恙之前,自己似乎也不喜欢女生,严格来说是没遇到喜欢的人,可是遇到问无恙之后就变了,特别是与她发生不一样关系后。
若同在一个时空,自己肯定迫不及待与她结婚,然后每天变着法宠她。可是现在,自己并不是纯粹的自己,她心里也并不是只有一个人。
虽不知紫衣女人要她魂魄做什么,但可以知晓的是,在两千多年的现代世界里,自己根本就没见过和问无恙长相一样的人。想让她多喜欢自己一点,又不想让她多喜欢,欺骗她总有一天会相遇,其实根本就不会再相遇。
差了一个前世今生差了一个轮回,这辈子过完后,问无恙有问无恙的去处,我也有我的去处。不知与问无恙的前因,也无法预料到后果,说白了凡夫俗人对抗不了区区命缘,你们可会给我一个答案?
江流年抬头看了看天空,夜幕降下只有寥寥点星子。快要到月底了,春回大地桃花盛开,那芬旎季节便是离开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