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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章 全没一点好兆头合一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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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门外的这场闹剧,最终以一位位长辈签字领了人走结束。

广场上静下来了,京城各处的热闹却正开场。

千步廊里议论纷纷,或是关切、或是嘲弄去领过人的同僚,而随着单羊倌儿养了一路羊的老百姓们散了,去了茶楼酒肆,回了各家胡同,意犹未尽、侃侃而谈。

华灯初上,满大街都在笑话。

“那只鸡就这么咚的一声,掉下来了!”

“嗐,说得跟你亲眼看着了似的,你能进得去将军坊?人家做的都是公侯伯府、一个个官老爷家里公子的生意。”

“甭管什么公什么官,还不是老子跟儿子孙子,我亲眼看到的,再高高在上的大老爷教训起儿孙来都是一个样,拎耳朵的、踢腿打屁股的,一路走一路骂。”

“那确实一个样,我打儿子也那样!”

“说起来也是倒霉催的,看个斗鸡而已,死了只鸡,全被顺天府弄宫门外去了。平时看那些公子哥威风,却是连看个斗鸡都不自在。我们小老百姓穷归穷,看斗鸡耍猴也没人说。”

“哪是看斗鸡不自在,是遇着太子也在看,那可是皇太子,以后要当皇上的,皇上不管天下事却看斗鸡,那怎么能行?”

“我还听说,太子去将军坊前先去了辅国公府,他前脚一走,后脚郡主就进宫了,我隔壁邻居他二舅是宫门侍卫,说郡主都被气哭了。”

“太子去说什么了?”

“我猜是和辅国公救太子的事有关,外头都传开了,说太子在裕门关时……”

“什么?太子殿下他竟然这么胡闹?那可是边关,和西凉人打仗呢!”

“可不是嘛,要不是辅国公,太子那时就被西凉人给砍了!结果你们看,全给瞒着吧?辅国公至今腿还恢复不了呢。”

“这样的太子,哎呦我们小老百姓,以后还有盼头吗?”

“是啊,当太子时就三五不时弄出这么多事,等他当了皇帝,能行吗?”

能行吗?

翌日早朝,金銮殿里,几个御史一遍遍地问。

三个字,抑扬顿挫,念出了三千字的磅礴气势。

昨日并没有因裕门关之事发表什么看法的葛御史,今日一点没收着,上来就骂得李邵脑袋嗡嗡。

有御史带头冲锋,其余官员也纷纷开了口。

“本就是一堆错事了,不知悔改,去辅国公府原该赔礼,却把郡主又气着了。”

“就这样了,不想着解决问题,竟还去将军坊看斗鸡!”

“听说还吃酒了,从将军坊出来时一身酒气!”

林玙站在队列里,神色如常,并没有参与,只在有人说话时转头看上一眼,确认下对方身份。

站出来说话的官员,有些是像顾恒那样有利益牵扯,不错过任何落井下石的机会,也有一些是当真痛心疾首,想你一言我一语地把太子骂醒。

思量着,林玙又抬眼看向小御座上的李邵。

太子殿下面无血色,眼神都是虚的,可观他神情,那又不像是心虚,更像是被骂傻了神游天外一般的。

暗叹了一口气,林玙又看了眼圣上。

圣上为了磨一磨太子而布下了局,可这局进展到这一步、也是超出了圣上的预料吧……

裕门关的事过了明路,将军坊却是意外之行。

太子行事没个章法,谁能想到前脚出国公府,后脚会去看斗鸡。

那只坠下来的鸡,旁人猜不到,林玙倒是能琢磨出几分意味来。

手上准、时机好、撤得快,八成是徐简的人。

一通质疑与问罪过后,眼看着再无他人站出来说些新鲜话,甄御史迅速看了费太师一眼,朗声道:“太子殿下,您身为储君,接二连三做出有损皇家颜面的事,您不该给一个交代吗?”

李邵没有反应。

甄御史见状,抬高声音,一字一字道:“殿下!”

如钟鼓在耳边重重捶打两下,李邵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只是看人的目光还茫着,叫底下人一看就知道不靠谱。

“怎么?”李邵动了下嘴皮子,声音干涩。

他昨夜一宿都没睡着。

在御书房里站着的时候,他满脑子都是“单慎到底想干嘛”。

斗鸡看得戛然而止,痛快自是不痛快,但说到底和其他同场而乐的人没多大干系,顺天府总不能是想从中找出一个杀鸡的凶手来吧?

倒也不是不行。

广场上列队站开,也摆个擂台,让这一个个的上去比试扔石头的能耐,若真有几分本事倒也值得嘉奖。

都是些成天寻乐子的,有这么一个擂台只怕越发来劲。

李邵有的没的、自己想得还挺高兴,偏父皇面色阴沉如夏日午后要落雷雨的天,叫他也没敢造次。

等曹公公回来后,御书房里的气氛就变了。

圣上听完外头所有状况,沉默许久,问了李邵一句:“闹得这么大,你有什么看法?”

“不敢有旁的看法,”李邵道,“儿臣的看法,父皇都不信。”

语气之中不乏埋怨,本以为实话实说会惹来父皇不满,没想到父皇只是看了他一会儿,没有责怪、也没有训斥。

就这么晾了他一刻钟,才让他回东宫去。

“明日早朝,等着你的会是什么,你自己要有准备。”

这是父皇让他离开前说的话,意有所指,李邵却不敢确定到底指向何处,以至一整夜,他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隐隐约约,他有一种感觉,这次似乎是不一样的……

他近来麻烦缠身,被父皇骂、被御史骂,他都被骂惯了,气是很气,却不会多么搁在心上,可这回就是不一样。

思前想后的,混混沌沌来上朝,整个人都懵。

可再懵,李邵还记得,他是皇太子。

他的身份尊贵,朝臣们说道再多,也改变不了。

“给一个交代?”他反问甄御史,“甄大人觉得,我该给怎样的交代?”

话音落了,甄大人一张正义凛然的脸涨得通红,显然对李邵这种态度很是不满。

手捂了捂胸口,呼吸几个起伏,边上有人扶了他一下,甄御史顺势去了力道,半侧身子靠人身上,一副被太子气得脚下不稳的样子。

李邵看得清楚,暗骂一句“惯会做戏”。

就甄御史骂起人来那中气十足的样子,会站不住?

一旁,在前一番言辞华丽、对仗整齐的文章过后、已经缓了缓气的葛御史重新披挂上阵。

这一回,他的目标不是李邵,矛头直接对准了圣上。

“臣不是没有好好与太子殿下说过,前回还去东宫劝诫过,可惜殿下听不进去,臣着实说得心灰意冷,现在臣说给圣上听。”

“朝堂需要年轻后生,臣这样的老头子没几年光景了,圣上也是想要更多的年轻的有识之士才看重科举,才会在去年加开恩科。”

“可这些年轻人出身不同、见识不同,想要成长起来需要许多阅历与经验。偏还就有许多从小耳濡目染、本该贡献力量的后生不走仕途,整日游手好闲。”

“昨日广场上那一个接一个的,看着好笑,但笑过了,老臣想哭啊!他们那些人,若能为朝廷出力,该有多好啊!”

“那还只是一部分,京中以及地方上、如他们这样的还有一大片!有些是家里没想管,有些是想管都管不好,怎么办呢?”

“一路骂回去,骂他们纨绔子弟败坏门风,可人人都看见了,昨儿将军坊最大的纨绔是太子!”

“是,跟强抢民女、鱼肉百姓比起来,斗鸡真不算个事,但强抢民女的祸事、太子就没沾过吗?太子甚至还偷溜出关、耽误军情!”

“若是这么多丑事叠在一块还能不受严惩,以后全是有样学样的。”

“老臣以前还骂许国公管不好儿子,云阳伯府不会教姑娘,往后还怎么弹劾?那一个个不肖子孙再不像话,也没把自己往西凉人长刀前送!”

“圣上要严惩太子殿下,以儆效尤,让这些不思进取的勋贵子弟都看看,即便贵为太子,做错了事也得承担责任。”

“不然,以后一个个都成什么样了?!”

“圣上啊,老臣知道这些话难听,但凡是个当爹的,都不爱听别人这么骂自己儿子,但是忠言逆耳,老臣顾不上了,您若听不进去,老臣只能以死明志了!”

说完这些,葛大人脑袋一低,肩膀一沉,两脚迈着就冲那柱子去。

曹公公看在眼里,惊得连声大喊:“拦住他!拦住他!”

甄御史顾不上装作站不住了,飞扑着去抱老大人的腰,边上几人也都冲过来,抱腿抱胳膊,堪堪把人拖住,没真的血溅金銮殿。

曹公公一口气续上了,连连大喘息。

葛大人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一改先前那讽得人面红耳赤的华丽骈文,开始掏心掏肺、好言相劝了。

劝完后也不等圣上表态,直接要冲着柱子去。

哪有这样的!

等圣上气急败坏喊着“拖出去打板子”、甚至拔刀相向时,才是撞柱子的时机!

得亏葛大人年纪大了,脚下不快,边上几个年轻的反应及时,真就难收场了。

李邵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唬了一跳,等看到葛御史没有挨到柱子后,他偏转过头去。

御史都是一群戏子!

年轻的会装,年老的更会装!

“父皇,”李邵急道,“葛大人他……”

圣上没有理会李邵,只问底下:“葛爱卿这是何意?怎么就到了要生要死的地步了?!”

那厢几人还都坐在地上,心跳乱作一团。

有人来搭把手,把拦人的几位扶起来,葛御史却像是浑身都脱了力,两人一左一右架着都没站起来,只坐在地上抹泪。

尤御史也是心有余悸,忙劝他:“葛大人,血谏不吉利啊!”

“都这个时候了,还讲什么吉利不吉利?”葛御史哭归哭,咬字依旧清晰,“去打个鹿,被熊瞎子从白天追到黑夜;去看个斗鸡,鸡缠斗未半而中道崩殂。全没一点好兆头!”

朝臣们听得面面相觑。

《出师表》是这么用的?一只鸡它能说崩?真把那鸡当鸡王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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