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笑了笑。
大理寺副卿尴尬地陪着笑了笑。
郭铮十分难看地笑了笑。
然后一盘菜直接盖在了郭铮的脸上,菜汁和碎瓷齐飞,同时在这位御史大夫的脸上迸裂开来,化作无数道射线,喷洒出去!
与之同时喷洒出去的,还有郭铮脸上喷出来的鲜血!
范闲收回了手,摁在了郭铮的后脑勺上,直接摁进了硬梨花木桌面中!如此硬的桌面,生生压进去了一个血肉组成的头颅!
喀喇一声,硬梨花木桌面现出几丝细微的纹路,郭铮的颈椎全断,血水从他地面骨和硬梨花木桌面的缝隙里渗了出来,像黑水一样。
哼都没有来得及哼一声,刚刚在江南替朝廷立下大功,回到京都接任都察院左都御史的郭铮大人,就这样被范闲一掌拍进了桌面,变成了一个死人。所有人傻傻地看着桌面上那个深深陷进去的头颅,和那满桌与菜汁混在一起的血水,说不出话来,因为根本没有人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幕,所有人都认为这只是幻觉。
当街杀人!杀的是朝廷命官!在众多官员面前杀了一位左都御史!
这是庆国京都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也是所有人都无法想像地事情,所有地人根本都反应不过来。只是看着这一幕场景,就像是在看一出十分荒谬的戏剧。
终于有位官员反应了过来,他惊恐地尖叫一声,然后双眼一翻白,就这样昏了过去。
护卫们冲了过来,向范闲攻了过去,然而只听到啪啪数声闷响,新风馆的二楼木板上便多了几个昏厥过去的身体,范闲依然静立桌畔。就像根本没有出过手一般。
大理寺副卿伸出指头,颤抖地指着范闲,就像看见一个来自幽冥地恶魔,忽然行走于阳光之下,他根本说不出来什么,咽喉里只是发着可怜地呜呜之声。
范闲的双眼毫无表情,冷漠地看着他问道:“听闻这一个月里,大理寺在你地授意下,对我的属下用刑用地不少。我有三个属下在狱中被你折磨而死?”
大理寺副卿忽然大叫一声,像兔子一样地反身就跑,看势头,这位大人准备翻过栏杆,哪怕摔成重伤,也要从这新风馆里跑出去。
然而范闲既然已经开始动手,怎么可能让他跑掉。只听得一阵风声拂过新风馆的楼阁,再听到啪的一声脆响,碰的一声闷响,大理寺副卿的颈椎就在此断裂,头颅也被惨惨地拍进了硬梨花木的桌面之中。
血水顺着桌面开始向地下流淌,两具朝廷大员的尸体头颅就这样锲进了桌面,再也难以脱离,他们的尸体半跪于地,穿着厚靴的脚尖处还在抽搐着,场景看上去十分恐怖。
当街立杀两人。新风馆内一片鬼哭神嚎,范闲却是面色不变,转过身去。新风馆地一名伙计不知何时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众人身后,递过去了一条热腾腾的毛巾。
范闲接过毛巾仔细地擦了擦手,有些厌恶地将毛巾扔到了地上,牵起大宝的手往楼下走去,对那个伙计说道:“可以开始了。”
从范闲走到这张桌旁,到他用最残酷的手段杀死两位朝廷大员,再到他下楼离开,他没有去看侯季常一眼。
满脸惨白的侯季常颤着嘴唇。将目光从楼梯处收了回来,落在那两具尸体的身上,看着桌面上那些不知道是脑浆还是菜豆花的地物事在血水中流淌着,无尽的恐惧占据了他的全身,他终于忍不住弯下身体止不住地呕吐起来。“送舅爷回府。”在新风馆楼下。范闲将大宝扶上了马车。对藤子京说了一句,便目送着黑色的马车向着南城行去。而范闲单身一人。却开始向着皇城的方向行去。
范闲并不担心那辆归家马车的安全,因为沿途有六处的剑手在负责保护。正如在新风馆上说的那样,杀人,乃是为了监察院的部属报仇。虽然他如今已经不是监察院的院长,然而事实上只要他愿意,他就将永远是监察院地院长。
影子回到京都,重新整合了那些本来就一直藏在黑暗里的六处刺客,而海棠尤其是王十三郎的到来,让皇宫再也没有任何办法去阻止范闲重新联络监察院八大处里忠于自己的人们。监察院已然风雨飘零,今天就算是这个阴森院子最后的一次光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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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晨间,范闲以监察院院长的名义,向监察院设在各处的钉子和刺客发布了最后一道指令,他不知道有多少密探和官员会跟随自己,然而范闲相信,自己手下的那些儿郎们肯定不会让自己失望。
深冬的寒风在京都的大街上吹拂着,距离入宫地时间还有一会儿,范闲一个人孤伶伶地沿着大街行走,向着远方的那座皇宫行进,他沿途看着京都的街景,贪婪地呼吸着京都的空气,似乎想将这一切都铭记在自己的记忆之中,即便死了,也不要忘记。
就在范闲离开新风馆后不久,一直闭门不开地监察院一处,忽然全员尽出,一百余名身着黑色官服地监察院官员,杀气腾腾地涌进了他们的老邻居,如今最可恶地新敌人——大理寺。
不得不说,范闲挑选的初七。确实是一个最好地时机,此时未至正午,而大理寺里的官员们却早已经与各部的官员自行去潇洒风流快活去了,大理寺衙门在这些如狼似虎的监察院官员面前根本没有任何反抗之力,而这恰好也符合了范闲的期望,不要有太多的庆国官员会因为这一场动乱而流血。
要死的那些朝廷官员,自然有必死的道理,都是一些经过范闲精心挑选的目标,而一处进占大理寺。只是要将那些被朝廷押入大牢地同僚们救出来。
范闲走过长街,转过沙河街,在摊贩的手上买了一串糖葫芦,津津有味地吃着,随手扔了一片金叶子,自然懒得要找零,他很感谢京都的糖葫芦,因为当年正是靠着那个孩子手上的糖葫芦,他才没有在庆庙迷路。
今日午间。户部尚书正在一石居里请客,他请了刑部的侍郎大人还有几位交好的友人,不出意料,都是贺系的中坚人物。尚书大人轻捋短须,在这冬天的暖阁里微感得意,经历了三年的辛苦折腾,他终于将前任尚书范建留在部里地阴影清除干净。属于范府的独立王国就此不存,他终于成了真正的户部尚书。
虽然为了抵抗来自范府的压力,他很主动且谦卑地站到了贺大学士的身边,但他并不觉得屈辱,因为贺宗纬本来就是门下中书的大学士,而且站在贺大学士的身边,就等若站在了皇帝陛下地身前,这是一种荣光啊。
本来今天这次宴请应该是在晚上才显得比较正式,然而前去贺府打探风声的门客打听的清楚,而且年前下朝会后。贺大学士也要交待,初七这日宫里有些事情要做,所以贺大学士不可能亲自前来赴宴,所以才将时间挪到了中午。
虽然略感失望,但户部尚书亦觉得松了一口气,贺大学士不到,自己便是这一桌官员中位份最高的那人,听到耳边传来的谀声,心情何等舒畅?
尤其是想到刚刚禀承贺大学士的意志,户部强行插手。将京都府衙门玩的欲仙欲死,逼得那位硬骨头的孙敬修不得不黯然辞官,最终还是还不出议罪银,被索入大牢之中,尚书大人便开始感觉到欲仙欲死。你拿什么和本官斗?不就是仗着生了个好女儿?待你那女儿被卖入教坊之后。本官也要暗底里去让你那女儿欲仙欲死。酒意上头,就在户部尚书大人围绕着欲仙欲死这四个字绕圈的时候。他没有注意到在暖阁里服侍众人的那位女子眸中闪过一丝狡黠阴毒地光芒。
尚书大人当然不知道,自己喝的这些五粮液里的毒,足够让他欲仙欲死无数次。
庆历十一年正月初七,一石居大火,暖阁尽成颓垣残壁,户部尚书,刑部侍郎等几位贺派中坚官员丧生火场,因酒殉职。
大火起时,范闲已经啃完了糖葫芦,提着一把新买的黑布伞,走到了美丽的天河大街上,他将残留着糖渣的竹签随意扔进了洁净异常,流水逐落水的街畔青池中,耸了耸肩,一点不为自己污染环境的举动自责。
然后他看了一眼监察院正门口那块正在被拆除的黑石碑,以及那块石碑上越来越少的金字,凝视片刻,摇了摇头。
忽然间一阵朔风吹过,雪花开始飘了下来。
雪花落在了贺宅冷清地门口,贺大学士清正廉明,最恨有人送礼,所以在府门处养了两只恶犬,很多人都知道,这一招是当年澄海子爵府,也就是言若海大人的首创,不免暗中诽笑贺大学士拾人牙慧,然而不论如何,这两条恶犬,还是替他挣了不少清名。
两条狗被缓缓落下的雪花惹恼了性子,拼命地对着老天吠叫起来,冻犬吠雪,哪有丝毫作用,雪依旧是这样缓慢而坚定地下着。
两声悲鸣,两条恶犬倒毙于地,十几名穿着百姓衣裳的刺客,警惕地控制了清静贺府的周边,然后悄悄地摸进府中。
范闲眯着眼看了看天,打开了黑布伞,蒙住了自己地双眼,蒙住了这天。
雪花积在黑布伞上,融化地有些快,无法积聚起来,让他有些不喜。就这样走着走着,便走到了皇城之前,他没有去正门处等待通传,而是绕着皇城根,在禁军们警惕的目光之中,走到了门下中书省那一溜相当不起眼地平房外。
范闲推门而入,掸了掸自己身上和头上的雪花,将流着雪水的黑布伞小心翼翼地放在门口,对门内那些目瞪口呆地官员们笑着说道:“许久不见了。”
坐在暖炕上认真审看着各式奏章的贺大学士,缓缓抬起头,看了一眼门口这位不请自来的贵客,眉头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