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屋里的油灯点起来几盏,这是提前准备挑灯夜战的节奏了——
阿兰不知道,母亲究竟会生到什么时候才算结束,热水已经更换了三次了,王老太太跟陈大川在门*接,换进去干净的热水,送出来的——却是血腥味极其浓重的污水——
夜,渐渐地深了。
把吴老爷子送到后面一个院子里稍作休息,陈大川步履沉重往产房前面挪……
孩子们一字排开蜷缩在黑乎乎的屋檐下打瞌睡儿,谁也不肯先自去睡。
孩子多了就这点儿好,热闹的时候少一个,通常发现不了。
“怎么——前五个骨缝儿那么容易开,现在——才开到第七个?”蒋婆婆的声音里面充满了疲惫,对于一个稳婆来说,这种速度太令人汗颜了……
“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虽说不是大出血,再干犒上一宿儿,孩子更难下来了!肚子里那么点儿的空儿,俩孩子呢,不得闷着了——”。
王老太太心慌意乱,其实平日里女人生孩子都煎熬,王氏从发动到现在也只不过半天时间,可问题是肚子里是双胎,怎么想就怎么害怕不是?
就目前的医疗条件,即便是用上人参等好药滋养着,郎中稳婆都给力扶持着,生了双胎的妇人,那身子骨也会受到妨碍……
“要不然——请吴老爷子开副催产的药,时间上能快点儿,就是——那药更伤身子——”,蒋婆婆起身,抹一把脸上的汗水,再次把双手浸泡到热水里……
催生的药物,需要极大的刺激产妇的骨盆、子宫迅速收缩或膨胀,产妇怎么可能轻松?
王氏已经全身*,眼皮都睁不开了,声音也断断续续的:“只要——别伤了孩子——都行——”。
母爱,真的是一件非常奇异的东西,不需要经过大脑思考,就能迅速得出取舍的结论。
屋内的灯火,忽然闪动了一下。
然后,一切照旧,屋子里亮堂堂的,外面黑乎乎的,就是——少了些声音。
大家都累了,产妇也是需要休息的吧?陈大川脑子里木木的……
然后,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宛若天籁之音,骤然响起——
“秀娥——你怎么样?秀娥——”!
陈大川只觉得眼前金光灿烂,身子晃了两晃,哑声嘶吼起来。
屋檐下的阿兰阿草也一个哆嗦清醒了,站起来就想跑,脚下不利索,滚到了一起。
“我娘生了?”
肯定——是生了的,可为啥屋子里没有别人的声音呢?这个时候,不应该是稳婆或者丈母娘大声报喜吗?
陈大川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趴在了屋门上,拍打着门框在尖叫:“蒋婶子,你说说话啊!秀娥咋样啦?”
似乎,是被人忽然唤醒了一般,屋里的木盆被踢倒的动静传了出来。
蒋婆婆的声音很诡异:“你媳妇——没事儿——还在哩——”。
还在?这是几个意思?陈大川的头发根儿都要竖起来了,生个孩子而已,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怎么能不在?
“大娘,娘——你说个话儿,秀娥到底咋样啦?”
我的个乖乖儿!这个打小生在封建王朝的大男人,竟然主动改口,把丈母娘喊成亲娘了!
王老太太的声音就更诡异了:“大川——都在——我们都在——都在屋里头儿呢——甭怕——”。
能不怕吗?一个个的说得颠三倒四的话,你们当然都在屋里,屋门拴的严严实实的,自己在外面推都推不开,能跑到哪儿去?
嘿嘿,还真的就——刚刚换了地方呢!
第二道响亮的啼哭,终于——跟第一道交汇到一起,一唱一和,直上夜空,宛如这世界上最雄壮的交响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