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着好了。”离泓垂眸道,睫毛幽长,像只蝶儿倏忽扑在了她心尖。
次日一早,两人都休息够了,精神饱满地同天龙道别,离开了这处巨大天坑。
上去的时候,有碎石脱落,丁若羽闪避后扭伤了脚,只得靠离泓背出去。
风水轮流转。
她心下感慨,没背多久就坚持着要自己走,却发现脚踝肿了,一沾地痛得不行。
离泓留她在荒地上,自己返回天坑顶端,采了些草药和野果回来。
他看了看天色道:“你的脚不便行动,今晚得在此露宿了。”
捣药上药、劈柴生火,他像个常年在野外奔波的猎人般熟练。丁若羽坐在火堆边烤了烤手,见他终于停了下来,忙挪过去用袖子擦他脸上的灰。
咫尺之间、触手可及,他第一次给她如此近似于凡人的感觉。
天全黑了,弦月嵌在远山的一角,星子显得格外明亮。
“我们不回去了好不好?”当她问出口时,自己都是一惊。不知为何,每次同他独处,总会不自觉就吐露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丁若羽原本靠在他心口,二人仰在火堆旁看着满天繁星,但当这句话说出来后她整个人都要跳起身了。
离泓目光一转,笑着按在她肩头,另一只手扶住她纤细的脖子,在她眉心轻轻一啄。
轻柔得几乎感觉不到,没有一丝欲望,却反而透着绝望的气息。
丁若羽慌忙将脑袋埋在他怀里装鸵鸟,便听他带着两分嘲讽道:“这么快就忘了你的那个小情人?”
她原就不善言辞,经此一问,更是支支吾吾无从辩驳。
“不一样。”她半天才道。
离泓手指穿过她散下的发,温柔缓慢。
“回去后,该怎样还是得怎样。”他道,“忘了这些天发生的事,忘了这个可怕的想法。”
他在说给她听,也像在告诫自己。
“那今晚呢?”丁若羽在他怀里问,声音闷闷的。
他们便看了一整夜星星,不言不语,将心暂时系在了一块儿。
天亮之后,他们就要回归到各自的位置,再不可能有这般平静的星空……
岔路口,离泓从残破衣襟内摸出根短笛,吹了首阴森诡异的曲子。
半个时辰后,一小队红斗篷的巫教弟子在领头的灰衣蒙面少年带领下,飞快赶到这座荒无人烟的山上,顺着小径,跟着一条花斑巨蟒,转瞬便停在二人面前。
所有人皆跪地行礼,领头那灰衣人沉声道:“属下来迟,望大人责罚!”
“罢了南宫。”离泓摆了摆手道,“你将这孩子直接送回死士营。”
南宫忆点头应是,接过他怀中的少女,背起她,一阵旋风似的就奔着来路下山了。
丁若羽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距岔路口颇远了,回头再也看不到离泓的身影。
林风阵阵,抵达营地时天色将晚。这些日丁若羽在精神上都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甫放松下来只觉浑身酸痛乏力,竟趴在南宫忆的背上睡着了。
听到耳边轻微的呼吸声,灰衣少年回首,精亮锐利的双眼也渐渐变得柔和。他跑得又快又稳,这一路上,尽量让她睡得不那么累。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不知不觉又是一日。
夜风凄寒,在土屋外空旷场地上肆意地呜呜作响。尘沙轻扬,妄图漫上天际,遮蔽住本就岌岌可危的暗弱星辉。
镇魔塔下,长长的甬道内响起清晰的脚步声。提着灯笼的男子白衣黑发,眼底的温柔早已消散殆尽,此时充斥其中的是无边的漠然。那种漠然并非空无一物,反倒似看穿世间万物般的麻木不仁无动于衷,使同行之人心生畏惧、不寒而栗。
南宫忆垂头跟在他身后,素来精明冷酷的他也是连大气都不敢出。转过几条岔路,处理了几处机关,来到一座漆黑宫殿外。国师命他提着灯笼在外候着,自己推开殿门,只身向那一片未知的黑暗深处而去。
黑暗中突然响起了铁链晃动声。有个嘶哑的声音在空旷的暗殿内回荡:“妖物,你又来了!”
“再这般不清醒,便随她自生自灭好了。”回答的嗓音温和又清晰,殿中人立时安静下来。
但是这平静也只维持了片刻,随后那声音愈发狂躁道:“我要见她!你让我见她!”伴着狂吼声的,是猛烈的铁链撞击声。
“你遍体鳞伤地去见她,是想吓死她?”那温和低沉的声音又不疾不徐道。
黑暗深处,霍然相对着亮起四点嗜血的猩红,仿佛两只凶残可怕的野兽正在寒夜里对峙。
铁链碰撞的余声中,响起一个疲倦嘶哑的声音:“阿舟,瞧瞧你这副模样,也快要油尽灯枯了!再不找回真正的天族躯壳,你将自身难保,还如何来替我等对抗天运阁?”
“别再叫我阿舟!”白衣男子眼底暗红的血光逐渐褪去,神情也变得柔和而平静,他调整好情绪,缓缓道:“算算日子,确实也快到他们对我动手的时候了。”
嗓音嘶哑的男子默然凝住他,良久才道:“离泓仍在沉眠,族里真正能做主的……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怕了?”国师轻轻笑了,漠然道,“对付父君派下来的那群莽夫,还用得着我们亲自动手?”
“你终究……”暗中之人嘶声而呼。
“我研制出了完美的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