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僻漆黑的地下长廊千回百转,其间穿行的白衣男子犹能夜视。他行得飞快,黑暗中一双眼眸闪出血红的光。
他没有再去寻禄石的晦气,而是径直而下,来到最深一层的地底。
“咕噜、咕噜”的声音越来越清晰,青铜大门开启后更加强烈。进入门内,是一片被挖空了的方形人造池。池中盛满血红的液体,不时有拳头大小的气泡冒出。那些古怪的声音便是由此发出。
渐渐地,血池中钻出一个个奇形怪状的软体生物,浑身发着红光。离泓将莹白珠子祭起,那些怪物身上的红光化成红线随珠子转动,随着速度加快变为道道红弧,一缕一缕被珠子吸收殆尽。
吸收了足够的红光,白珠子也开始发生变化。
莹白如玉的外表渐渐出现蛛网般的裂痕,痕迹渐深,骤然一声脆响,圆珠的外壳碎裂开来,露出内里碧幽幽的一块晶石。
晶石发出诡异绿光,映照在池中。池内血雾沸腾,翻滚着,喷涌着,其内无数只血怪竞相撕咬,惨嚎声不绝于耳。
离泓漆黑的双瞳也缓缓变得血红。他仰头望向耀眼的绿宝石,前襟渐渐打开,胸口散出圣洁的白光。绿宝石仿佛受到某种牵引,旋转着,缓缓落下,最终没入他左心,在肌肤上形成一抹血红诡异的图腾。
白衣男子苍白的肤色瞬间恢复正常,连淡漠的眉眼间也多出了奇异的神采。他仔细整理好衣襟,转身而去。池中原本疯狂撕咬的怪物逐渐恢复了平静。
短暂的相见后,丁若羽又陷入了长长的等待。
半个月过去了,她耐不住,想起离泓的约定,偷偷揣好玉簪,趁着夜深独自向那阴森恐怖的镇魔塔而去。
塔外守着两名白衣遮面的女使,见她走来,齐齐伸手阻拦。
丁若羽出示玉簪道:“我要见国师大人!”
女使侧身相让,门内出现另一名蒙面少女,一语不发地当先领路。
地下走廊千回百转,也不知走了多久,丁若羽被带到一座灯火辉煌的大厅中。大厅内到处挂着吊灯,明亮如昼,将墙壁上铺满的壁画照得清晰无比。她环顾四周,骇然发现壁画上都是一些形态狰狞的古老传说中的怪兽,以各种不正常的姿势扭曲着、撕咬着……随即,她在靠后处不显眼的位置发现一道屏风。四下无人,出于好奇她小心翼翼向屏风走去。
屏风后是另一间厅堂的玄关。丁若羽深吸一口气,抬足走入堂中。不同于外间的金碧辉煌极致华丽,里间干净朴素,空旷而简单。论布置,倒更像一间仓库。
正对面摆了数罐药材的案台后盘膝坐着位青衣男子,正一手托腮另一只手写着什么。他看也没看越走越近的丁若羽一眼,忽然拨开因发髻松动而垂落眼前的一缕黑发,招呼手下般指着眼前的药罐道:“将它放到那边架子第六层最后一格。”
“哦哦。”丁若羽赶忙点头,双手捧起罐子向左侧的高大木架走去。可是一到近前,她就呆住了。这架子太高,第六层她就是跳起来也够不着,眼下也没有可以垫脚的东西。
身后突然有人叹了声,拿过她手中的药罐放到了指定位置。丁若羽一惊,慌忙回身,正对上他俯下的面庞。
近在咫尺,她不由地舔了舔嘴唇。
他的眼底闪烁着星火,忽而光芒散尽,变得冷酷又傲慢。
盯得她忙向一侧挪开,空出两人之间的距离。
丁若羽懊恼地皱了眉。方才见到他,一时间竟忘了自己也是会轻功的。这么点高度算什么,就偏要他来帮忙了?
“你有事找我?”还没等她回过神,那男子却忽然笑了笑,眼底的那股不近人情瞬间冰消。
“离泓!”丁若羽正心虚,听到声音忍不住惊呼起来,双眼更是死死地凝注他。
青衣男子笑意如初:“你是不是想我了?”
“胡、胡说!”丁若羽支支吾吾,没想到这时候双颊竟会发起烫来。她忙垂下头,说明自己的来意,“你……我是来问一个朋友的下落……”
离泓若有所思,缓缓道:“飞琼?”
听他直接道破,丁若羽反而不知该如何继续问下去。
“他出任务受了点小伤,正在安全的地方修养。”离泓见到她紧张的神色轻声笑了笑,又好似漫不经心的道,“你就这么关心他?”
“我……”丁若羽心里一惊。他话里有话,可自己却根本无从解释。
“无妨。答应了的事,再后悔也没用。”他又回到案前,继续摆弄起那些药材。
丁若羽垂着头跟过去,活似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你来了正好,”他递来只箩筐,从里面挑出枝灰白的草药,“将这种草拣出来,只要根。”
丁若羽忙点头应是,细细地挑拣着。
大堂内静得能听见呼吸声。案台上红烛火光摇曳。
她不知挑拣了多久,直到眼睛都睁不开了,慢慢歪在案台上睡过去。
离泓轻轻将她抱到里间软榻上,盖好被子,又转身返回堂内继续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