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知道,你执拗,认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所以我开口劝阻你,让你换一条路,或许会适得其反,我只能苛责你,你不会怪父亲吧?”
邱竹轻忽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这几乎是第一次,他们父子俩开诚布公地谈论。而这次谈话关乎他的将来。
邱维明似乎也知道太突然,至少眼下不是一个好的时机,他看向邱竹轻:“阿瑜说的是对的,科举场上做文章,是非黑白有时候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个人的见解以及你对上意的揣摩。”
“她看问题,倒比你通透。往后有什么事,或许你可以多和她聊聊。”邱维明又道。
邱竹轻沉默着点头,末了,道:“儿知道了。”
他转身回了书房,开始着手修改策论。祝嘉鱼指出问题的那些文章,都是后天他回书院要呈交给老师评鉴的。
和次子谈过话后,邱维明也觉得画不下去,遂放下画笔,召来小厮守在这里,自己则去了朱氏的院子。
他得将今天的事好好和夫人说说,让夫人往后可不要因为一时疏忽慢待了外甥女。
……
玉京城,见月楼大厅中,卫清楼稳坐上首,在他下方,两列分坐昔日与他走得近的狐朋狗友,纨绔子弟们。
厅堂两侧的白玉屏风后,有琴师乐工奏乐的声音曼妙响起,清歌乍始,便飘渺着飞入云端,随风洒下满城清音;堂中是舞姬伶人水袖翩翩,裙摆宛转,衣香鬓影,华艳照人。
席中有人朝上首遥遥举杯:“卫兄……不,现在该叫卫大人了,听闻最近你身子骨好些,我们兄弟几个便连忙设宴,起初还担心你不会赏光呢。”
卫清楼也向他举杯,而后低头,以袖掩面,薄唇轻沾杯沿,复又放下酒杯,笑道:“宋兄说的是哪里话,我与诸君十数年的情分,宋兄设宴邀我赴约,我自然不会推却,又哪来赏光一说?”
他面上笑着,但眼底却没有波澜,只端端看着堂下这一众人,忽然心中生出些百无聊赖的感觉。
太没意思了。
他对他们的动机了如指掌,他们心里在想什么,瞒不过他一丝一毫。
他忽然想起祝嘉鱼,若是祝嘉鱼在这里,说不定也会和他一起,嫌弃这些人的无趣与庸俗。
不,也不是,她还会连他一并嫌弃。
正当他这样想着,忽然乐声停下,原来是一曲终了,舞姬们纷纷定了姿势,或蹲或跪,唯独中间一位少女,盈盈立于其中,如众星拱月般被众女环卫。
这时又有人笑道:“瑶姬,你不是说一直对卫大人心存爱慕吗?现如今可别说公子不给你机会,卫大人就在这里,你还不快上前去敬卫大人一杯?”
卫清楼于是顺着他的话,看向台下的少女,他仍旧是面无波澜的样子,教人有些看不清他的意思。
而后听见他散漫开口,众人总算放下心来。
他眼睑微垂,满堂灯火映照他昳丽的眉眼,如胭脂色的黄昏,呈现出一种动人心魄的美。他说:“没有美人相敬,这酒喝起来确实少了些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