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砚。”
“在。”
“帮我办一件事。”
冷夜,垂柳无风自动。
将军府的一处院子,突然传来凄厉的尖叫。
“什么东西在动?”
“啊……老鼠……”
“来人啊……”
“杏花,为什么我的房间里会有老鼠、蟑螂?”
“爬到我裙子上了,快啊,把它弄下来……”
天意倚着窗子,远眺那处灯火亮堂人荒马乱的院子,脸上平静。身后侍砚侍墨静立着。
“小姐,您交代的事,荀甲荀乙都办妥了。”侍砚低声道。
“嗯,办得不错,你回头拿点银子让他们买点酒喝。”
“是。”侍砚应道。
“小姐,这也太便宜三小姐了,她可是要置小姐于死地。”侍墨愤愤不平,觉得惩罚不够重。
“有什么能比让一个自持柔弱温柔的人露出狰狞惊恐的失态样子的打击来得更大?”
天意弯了弯唇,却露出一抹冷意的嘲讽,生辰宴上出现在她桌上的桂花糕,恰到好处派人送她到马车上,马车的方向正好朝着上山的道路,马匹突然狂躁失控,这些事情,看他人看来很平常,可是串联起来却是一个紧密的杀局,她那个看似温良无害的三妹,竟然如此费心要将她推入地狱。
“小姐,小姐,来人啊,小姐晕倒了……”
远处传来一声闷哼,紧接着是更多纷杂的叫嚷和脚步声。
“侍墨,关窗吧。”
天意转身朝床榻走去,明日还有一场硬仗,她要养精蓄锐,才有精力应对。
秋风瑟瑟,空气中带着丝凉寒意。但是天气的凌冽,也挡不住众人八卦的心。
“你们听说了吗?大将军府的那傻女儿今日要嫁给定王的傻儿子了,真是千古奇谈啊!”
“这不是绝配吗?一对傻儿女,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走走走,看热闹去,不然这辈子可能都见不到这样有趣的事!”
皇城里这段时间不管是茶馆、酒楼、大街小巷,都在热切谈论着易府和季府两家的亲事,但更多的是抱着荒唐又好奇,取笑又看好戏的心态。
于是在成亲当日,皇城里的百姓都一拥蜂跑到定王府和将军府两家的道路上,就为了观看这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迎亲,人数众多,若是不清楚里面缘由的人,还以为是陛下出巡。
天意望着镜子里妆容浓厚的自己,已经看不出原貌的自己,便打消了再往上面添上几笔的冲动,而凤冠霞帔上身,身段窈窕,替天意装扮的喜娘,都不由可惜了这样的身貌。
在府中拜别了长辈、姐妹,便可以上花轿了。
天意在府门站定,没有回身,她轻轻叹了一声,没有想到自己是以着这种方式走出将军府这座牢笼,而且还要义无反顾投向另一座牢笼。人生真是无处不悲剧!
十几年来,继母的漠视造就了府中下人捧高踩低,姐妹间处处使绊,众人肆意取笑欺凌,这些盘踞在脑子里的记忆,走马观花在眼前闪现。
在这大红喜庆的日子里,天意竟然感受到浓浓的悲凉,而扶着天意走在她身侧的侍砚侍墨也似乎感受到主子身上的心情,紧抿着唇,脸上肃然却哀伤。
“小姐?”走在天意身侧的喜娘原本不耐要催促这位傻小姐,但是却被这凤冠霞帔遮掩下浑然天成的气势所摄住,不由压低嗓子,犹豫地唤道。
“走吧。”天意开口,及已成定局,不必为难不相关的人。
也许面前等着她的是刀山火海,她也要从容跨过,再世为人,还有什么可怕的?
喜轿压低,天意在身边人的提醒下弯腰迈进。
而这时,街角一人走出,眸中清亮,温润如玉,他朝着人声鼎沸的将军府望过来,正好看到一抹绛红色的身影消失在落下的帘子内。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有种怅然,他不解地看着锣鼓声响起,轿子远去,最后他失笑地摇摇头,转身逆着人流而去,消失在茫茫人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