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王也有心整顿朝纲,”陈/元亮说道,“欲在兵部之外设枢密院以治兵事,执掌平乱御虏之事。以你之才干,兼领枢密副使一职算是委屈的,而淮东制置使也需要维扬府囊括在防区内,才算名至实归……”
“那青州军去了江宁,还回不回来?”林缚问道。
“鲁王初归江宁,根基不稳,也没有可信任之人,仅江宁水营犹有不足,鲁王欲留青州军在江宁担当宿卫,”陈/元亮说道,“原青州之防务,将由鲁国公派人接管……”
林缚没有见过梁太后这个老子,但从苏门案起,整个大越朝的背后都有这个老女人的身影在晃动,想来也不会是什么简单角色,倒没想到完全这个老女人为了扶持鲁王登位,竟答应让顾系完全控制江宁。
就像好些女人在几百元的小钱面前不会出卖贞操,但这个价码抬高到几万、几十万甚至几百万时,能抵制诱惑的女人顿时就几乎不存在了。
“此事非同小可,容我考虑两天!”林缚说道,也没有再给陈/元亮等人说话机会,便让周普代他送客。杨朴、左贵堂、吴锦舟三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说半句话,他们过来只是要林缚知道他们所各自代表的人与势力对此事的态度。
“这个分赃方案,换了别人,未必就会拒绝啊!”待陈/元亮等人离开,林缚长叹了一声,似要将心里的无奈、无望,都在这一叹之间吐个干净。
通常所谓的“淮东”是指包括维扬、海陵、淮安三府十六县在内洪泽浦以东的淮河下游地区。在传统观念里,维扬府才是淮东的战略重心,而维扬又是淮东开发最完备的区域。即使不考虑维扬境内的内河漕运以及两淮盐业,维扬府诸县也是堪与平江府、丹阳府相比媲美的鱼米之乡。
在林缚治淮东之前,海陵、淮安两府上缴郡司的钱粮税赋加起来,比维扬府还差一些。
若不是东虏占了燕冀,很可能在冬季黄河冰封之后就会向河淮大举用兵,林缚说不定会为这样的条件动心——毕竟在正常情况下,淮东这时候是没有可能将维扬府划进地盘里来的。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高宗庭建言道,“虽说青州与梁家都极力封锁消息,但未必就能一直封锁下去;也许岳冷秋、宁王府早已知道消息,正暗中筹谋大计,淮东不能犹豫不决啊,更不能在说服顾家上浪费时间……”
林缚用力捏紧拳头,高宗庭说得轻巧,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但是这种事情哪能够轻易做出决定?
林缚希望青州诸人能知难而退,但没有想到在权势的诱惑面前,青州诸人包括顾悟尘在内都陷得太深。林缚想劝他们放弃拥立的野心,但消息随时都会泄漏到江宁去——一旦岳冷秋、程余谦、余心源等人在江宁拥立宁王登基,淮东事后再表态,也会变得极其被动。
要是顾家与梁家铤而走险,不管淮东的意见,在青州就直接拥立鲁王为帝,更会直接导致江宁政权的分裂。
但是要公开的、彻底的跟顾家绝裂,又岂是容易?
林顾两系走到今日殊不简单,彼此间关系错综复杂——顾悟尘不仅是林缚的岳父,在世人眼里更是提携林缚崛起的知遇恩师,要是淮东公然与顾家绝裂,世人会怎么评价他林缚?
再者,东阳乡党到此时也是视顾悟尘为魁首,林缚更担心林庭立、林续禄等人也给顾悟尘说动了心思——林缚已经没有时间派人去东阳试探林庭立、林续禄父子对拥立事的态度。
要是在拥立一事,与顾家公然绝裂,顾君薰以后在淮东怎么办?
想到这种种,林缚委实难做决定。
高宗庭似乎看不到林缚脸上的迟疑,自顾自的说道:“……唯今之计,需先行缓兵之计。既然是议废立,仅将维扬府划给淮东,也太吝啬了一些,大可以跟他们继续谈条件,先将陈/元亮等人拖住。其二,大人需立时写一份拥立宁王的拜表,由大公子秘密携带进江宁,绕过顾大人,找岳冷秋、程余谦二人,通知他们梁太后及鲁王在青州之事,要他们立刻在江宁拥立宁王登位,先定下大义名份。其三,津海军提前撤出津海,调入莱州,以备青州诸人铤而走险……”
林缚脸皮子一跳,与岳冷秋明争暗斗的这么久,谁想到最后会在拥立事上,淮东与顾家绝裂,却要主动去找岳冷秋媾和?
但是没有办法,淮东在这个时候,必需跟岳冷秋、程余谦站在一起。梁家、青州若闹出什么乱子,北面还有淮泗防线撑着,局势不至于一塌糊涂。要是徽南、浙北或江西闹出来不可收拾的乱子,奢家的兵马将会直接席卷江南腹地、兵临江宁城下。
“唯今之计,似乎也能照宗庭所言施行了,”林缚苦涩笑道,吩咐周普,“你将吴齐喊来,不要惊动别人,让吴齐亲自护送我大哥去江宁。”
“拜表我立时就写,”林缚与林续文、高宗庭说道,“大哥去江宁后,拥立宁王登位最迟不能拖过八月初六;我也会在同一天调津海军从莱州登岸。时机上要配合好,早也不行,晚了也不行。宗庭你先去休息,陈/元亮那边就由你去应付……峡山大营这边一切如故,不要有什么变故,以免引起陈/元亮他们的警觉;也不要去试探别人的口风!”
青州诸人,张晋贤、程唯远、楚铮等人,跟淮东关系密切,楚铮还是出身东闽的将领,与耿泉山、陈定邦二人,曾同时陆敬严倚重的部将。此事关系甚大,林缚不想再节外生枝,最后搞出一个两帝并立的狗屎局面出来,特意多吩咐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