儋罗虽独立为国,但国中计口才三万有余,实际比中原的中等县所辖人口还要少些。
西归浦战事前后,儋罗就损失了大量的丁壮。当前儋罗要维持较高比例的常备兵,就尤感人口的不足。林缚这次许儋罗从登州招募勇壮,也算是给他们分享战争红利,反正要从登州撤出的人口有十数万之众,给儋罗分掉一两千人,甚至算不上什么。
考虑到陈芝虎所部颇擅打攻城战,刀鱼寨虽依山海之险,城池坚固,但也需要jing锐兵马协防才能稳守,赵虎最终从海东兵马调了一营jing锐编入杨一航所部。
九月十二日,高义进驻已成空城、残城的登州,次日率部围刀鱼寨,看刀鱼寨城固而势险,又有淮东jing锐守城,驱使民夫在城外掘壕筑垒,以作长期围困之计。
登州形势大体如此,而十数万军民也非一次便能从庙岛用船装下南撤,高宗庭、赵虎于十八日乘船南返,除了元知兴等登州官员外,顾嗣元携带杨朴、马朝两人用石灰封存的棺木也随之南下,于二十三日抵达崇州。
九月下旬的崇州,秋意已深,叶落风寒。
阳信消息传来,顾君薰哭了好几场,待杨释护送她母亲跟嫂子过来,又是哭泣了几夜不休。等到登州船来,顾君薰眼眸红肿,脸颊都瘦陷下去,在挟黄叶而飘落的秋风里,尤显得形容削瘦。
汤顾氏也无往年在江宁时的凌厉,华发早生,皱纹满面,已是孱弱一老fu人,给nv儿君薰及媳fu杜氏搀着,颤巍巍的站在江边,给江风吹着,摇摇yu坠,顾悟尘的死,对她的打击格外的沉重。
林缚穿着一袭青衫,站在一旁,看着徐徐往南岸码头驶来的船舶。
顾盈袖看向林缚,心里想,且不管淮东与青州这些年来恩怨纠缠,但想想叔叔这一生,就叫人唏嘘不己。
青年时好直言,因言获罪,流边十载,尝尽人间的辛苦,才得借势而起,成为江东权臣,在拥立之事走错一步,最终被迫离开江宁——且不管以往的对跟错,叔叔以自己为you饵,给嗣元留下一条生路,是为慈父;又最终在阳信城里饮鸩自尽、不屈于敌,对朝廷而言是为忠臣——以往淮东对青州诸人即使心存怨意,在这一刻大概也就烟消云散、不复存在了吧,只留下那些历历在目的往事供人追忆。
高宗庭、赵虎他们从别处登岸,林缚与岳母汤顾氏、君薰、盈袖及杨释等人到南崖码头是专迎顾嗣元以及杨朴、马朝等人的棺柩。
顾嗣元看着渐渐近前的码头跟紫琅山南崖,看着码头上站着的林缚、母亲、妻子以及妹妹、堂姐诸人,有愧疚、有悔恨,心里百味陈杂。
顾悟尘的遗体落在阳信,叛将袁立山也无相辱之意,使人将顾悟尘的遗体安葬在阳信城外的朱龙坡上,与陆敬严的墓地挨着。
两国jiao战,将顾悟尘的骸骨索回不现实,故而林缚在崇州为顾悟尘设了灵堂,又托林庭立在石梁湖塘的顾家祖坟再立一座衣冠冢。
看着顾嗣元下船来,相对无言,许久林缚才说道:“杨叔、马叔死得忠烈,我想将他二人棺柩与岳父大人共置一处灵堂,供人祭奠,嗣元你觉得如何?”阳信失陷前后的事情,崇州这边也大体查实,唯有赵勤民死得蹊跷,林缚不认为赵勤民是能跟着殉死之人,但详情究竟如何,也不得而知了。
顾嗣元点点头,从怀里掏出杨朴带出来的父亲的遗书,说道:“这两封信,出城突围时,父亲请杨叔拿着要带给你跟薰娘,谁曾想杨叔知道父亲已有死志,也无独活的心思,”对杨释说道,“顾家欠你父子二人太多,太多……”
杨释悲声说道:“少公子言重了。”
顾嗣元又朝汤顾氏跪下,哭诉道,“孩儿无能,独自脱生,却累父亲尸骸都落在北地不能归故土……”
“……”汤顾氏眼睛已给泪水meng住,枯瘦的手指紧紧的抓住儿子的肩头,硬咽着久久不能言。顾君薰与顾嗣元之妻柳氏也哭成泪人儿了。
林缚拿着顾悟尘留给他与君薰的遗书,站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