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噤若寒蝉,谁都知道,当今官家其实很是仁善,哪怕对身边的太监宫女,也颇为体谅,甚少发雷霆之怒,显然,陈文岳的的确确是让官家极为厌恶,这才会当堂给他难堪,不过,大家都没怎么觉得意外,毕竟殿试之前,人们就猜测可能会出现这种结果,很多人甚至期待着这般结果。
挂着襄阳王府牌子的马车,在御街上飞驰。
柔蓝亲手拿着浸润的手帕,小心地替一脸呆滞的陈文岳擦拭额头上细碎的冷汗,良久,陈文岳忽然一头栽倒在她膝盖上,痛哭失声,眼泪涔涔而下,把那条细腻丝滑的杏黄裙染出一片氤氲色。
柔蓝轻轻地抚摸他的背脊,柔声道:“五郎,无论如何,柔蓝与你同进同退,你莫要担心,官家一向疼我,不会气太久,再者说……”
她语声虽然温柔如水,但目光幽暗诡谲,此时若陈文岳抬头看到,恐怕便不会认为她是自己心中温柔娇媚的小女人了。
历年最经久不衰的故事就是科举中发生的故事,何况今年的科举如此波荡起伏,那陈文岳本被当做状元之才,被许多人看好,没曾想大殿之上,却被当堂黜落,金榜尚未贴出,三甲也还没来得及跨马游街,琼林宴尚未举行。
陈文岳就已然名满都城,只是这个名,恐怕他宁愿死,也是不想要的。
清晨,窗外护佑喜鹊长鸣,秦亚茹推开窗户,就看见两只有着有黑又长的尾巴,雪白翅膀的喜鹊正在对唱。
高枫立在树下,一抬头,看到秦亚茹,便伸手摇了摇,笑得一脸得意:“怎样?心里的气出了没有?”
秦亚茹自然知道他说的是陈文岳之事,耸耸肩,叹道:“的确痛快,跟三伏天吃雪糕一般,透心凉。”
“还远远不够。”高枫深吸了口气“不过,这种小人并不重要,咱们先把正经事做完,再好好收拾他。”
秦亚茹怔了怔,若陈文岳只是弃了自己,到了此等地步,她的怨恨恐怕早就消除,还会有那么一点点不忍心,至少不会在落井下石。
像后世的人,或许会鄙夷地说她是个圣母,可就本心而论,那人是她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几年夫妻,并非没有感情,就算是他嫌贫爱富,就算是他人品低略,那老死不相往来也就罢了,她又哪里能下得去狠手,真要他下地狱?
但现在不同,陈文岳与秦亚茹之间,已经不仅是夫妻失和了,那很可能是仇人,是害得她秦家落到如此地步的大仇人。
陈文岳便是万死,也难以抵罪!
“亚茹,你最近小心些,我怕陈文岳心生怨恨,再对你不利,不如到我的将军府暂住一段时间?”
秦亚茹哭笑不得:“说什么话,我住到将军府,还不被人戳脊梁骨,而且,要是我真住进去,恐怕就不止一个陈文岳要对我不利了。”
那些希望和高将军联姻的高门大族,那些满怀希望,春心萌动的闺阁千金,恐怕会个个把她恨得咬牙切齿。
要知道,高将军家里可是一个侍妾都没有呢,不说现在的高将军,就是以前那个纨绔子弟,身边也没有女人。
现在想来,秦亚茹还觉得挺幸运,若是高枫穿越来的肉身,是个风流好色的,身边已经有了一票小娘子,她怕是会颇为纠结难过。
“别担心,以前咱们什么风雨没经历过,还怕区区一个陈文岳。”
秦亚茹瞳子清亮,整个人都那般的闲适,果然不一样了,只要有这个男人在,她便心里安稳,若是换成她回到宋朝时,遇上此事,怕多少会心存忐忑。
“东京不是武当,本是首善之地,南云书斋更不是偏僻所在,便是那陈文岳想要做什么,也要看他敢不敢动手,且他要真动手,说不定我还会高兴,到时候你正好出头,看看这位陈五郎的心到底是不是黑的。”
高枫失笑,只有点头。
自从遇到秦文渊,他就开始调查秦家的事,虽然一开始,他的实力不够,人又远离东京,很是困难,但经过整整五年的调查,他沿着秦易之当年的行为轨迹一步步查探,已经发现了很多线索,只可惜都是旁证,暂时没办法让襄阳王入罪。
但是,秦家脱罪,已经毫无问题了。
高枫伸了个懒腰,笑道:“再过几天,等最重要的一个人证到手,就是你们秦家沉冤昭雪的日子,亚茹,你别急,再等一等。”
即便早有准备,秦亚茹的眼眶还是红了红,她心心念念那般久的事,现在就要达成了,若是靠她自己,还不知要奋斗几年,说不得一生都做不到,她重生到二十一世纪,最大的收获,就是收获了一只高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