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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房间里仅有一盏小油灯散着微弱的光。床上,偏偏要和阎以凉挤在同一张床上的宁筱玥睡得深沉,她在里侧,面对着墙壁,完全沉浸在梦中。
床外侧,阎以凉平躺着,姿势端正。宝剑就立在床头下,她只要一伸手就能够拿得到。
一片寂静,时间恍若冻结。蓦地,一丝细微的风声变化,都使得冻结的空气在瞬间崩塌。
床上,阎以凉刷的睁开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片冷然,盯着床顶,一动不动。
门外,轻轻的敲击声响起,也仅仅响起两声而已,之后便没了声音。
起身,阎以凉穿上靴子,随后脚下无声的走向门口。
拉开门,漆黑的光线中,一抹月白极其惹眼,恍若黑夜中的鬼魅一般。
看着半夜跑来敲门的人,阎以凉拧着眉头,“做什么?”随着说话,她上下的扫视了他一遍,这模样不像是从房间里过来的。
“找到了一个好东西。”站在门外,卫渊笑意浮上眼底,但双手始终负在身后。
“什么?”走出房门,阎以凉反手关上门,外面空气很凉,穿透布料,直达皮肉。
“这个。”抬手,卫渊手里的一截线进入视线当中,且只有一根食指那么长。
看着,阎以凉的眸子缓缓的眯起来,“卫渊,你在耍我么?”
“先别急着骂我,给你好好看看,一次机会,看看这是什么。”抓起她的手,卫渊将手里的那截线放到她手里,让她猜猜。
脸色不善,阎以凉捏着那截线看了看,比想象的质地要坚韧。
看一眼仍旧满眼笑的卫渊,阎以凉将那根线拿到鼻端闻了闻,她还真不知道这是用在什么地方的线。
“猜不出来?”薄唇微扬,气温很凉,他的笑却恍若春天。
“这是什么?”确实猜不出来,阎以凉想不出这种线是用在什么地方的。
“这是琴弦。你不弹琴,不知道很正常。今天去周琴师那儿,他正在摆弄那把断了琴弦的琴。尽管琴弦消失了一截,但是若不注意看并看不出来。我抱着侥幸的想法去了一趟案发现场,果然不出所料,找着了,就在那儿。”卫渊轻声说着,他的声音和他的笑一样,让人几乎感受不到这寒凉的温度。
“琴弦?你是说,三具尸体身上的伤口是用琴弦弄出来的?”阎以凉高高扬起了眉毛,这怎么可能?
“我也想不出是怎么弄出来的,不过很显然,凶器的确是琴。”卫渊摇头,琴做兵器的,他也确实没见过。
“那,操控琴的人就是凶手了。但是,周琴师没有武功。”确实是没有,他没有能够隐藏的能力,最起码若是隐藏起来,她一试探就会知道。
“所以,现在除了抓住周琴师严刑拷打之外,就只能暗中调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了。”卫渊也觉得没办法,没有武功若是拼力气,两个周琴师加在一起估计也不是唐少仁的对手。即便唐少仁没有武功,但是他长得人高马大虎背熊腰,并不好对付。
“琴弦,我从未见过有用琴做兵器的,还真想讨教一二。”拿着那一截琴弦,阎以凉十分好奇。这么多年,她见过不少稀奇古怪的兵器,但是琴,还真是第一次。
“所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或许以后会见到更古怪的。今晚岳山会去盯着周琴师,你好好休息吧,明天再说。”抬手,卫渊拍拍她的肩膀,即便很冷,他又在外面逛荡了许久,但他的手依旧很温热。穿透了衣料,喷洒在皮肤上。
垂眸看了一眼他的手,阎以凉什么都没说。
“怎么了?冷了么?”捏了捏她的肩膀,卫渊上前一步,他身上的气息围拢过来,一刹那间,阎以凉呼吸之间都是他的味道。
“回去吧,明天见。”看了他一眼,阎以凉面色不变。
笑,卫渊再次上前,搭在她肩膀的手向她的背后移动,然后轻轻环住了她的肩膀。身体前倾,轻易的将她微微揽在怀中,“明天见。”
下颌碰到他的肩膀,阎以凉缓缓眨眼,本想一脚踹飞他的,可是却莫名其妙的没有动作。
拍了拍她的后背,卫渊便退开了,最后看了她一眼,他转身离开。黑夜浓重,他也几分朦胧,不过却仍旧出尘遗世,让人无端的移不开眼,甚至会怦然心动。
闭上眼睛,阎以凉深吸口气,随后再次睁开眼睛,眸子里是一片清明。
转身走回房间,空气中的那一丝温暖,也悄然散开,消失不见。
翌日清早,山庄里就不平静,泰成公主病了,柯城最好的大夫背着药箱匆匆赶来,山庄里的下人忙的不行,生怕在这个时候惹出事端。
“七个儿子,死了三个了,也应该病了。其实这老太太已经很刚强了,咱们刚来的时候,瞧她多神气啊,我估计唐定仁和唐添仁也不得她宠,不然她也不能一点感觉都没有。这个唐少仁就不一样了,银烛都说他比较会溜须拍马,有点小聪明,老太太也喜欢。这一下子死了,她也受打击了。”一夜睡得好,宁筱玥神清气爽的,说起这些事情来,她觉得真是有意思。同样都是自己生的,居然也能分出三六九等来。
“一会儿吃完了早饭,你拿着这个,去和三具尸体身上的伤痕对比一下,看看伤口宽度是否一样。”将那一截琴弦递给宁筱玥,阎以凉的眼角眉梢间有丝丝不易见的疲惫。
“这是什么?”宁筱玥接过来,眉头拧成了川字,她也不认识。
“先别管这是什么,对比有了结果之后我再告诉你。”琴弦杀人?若是操控琴弦攻击人,那需要极强的内力,即便想遮掩也遮掩不住。而周琴师显然不具备这个条件,他没有武功,丝毫没有。
“好。”点点头,宁筱玥将那一截琴弦装起来,复又道:“你昨晚没睡好?不会我昨晚睡觉打呼说梦话了吧?”她自己的睡相她还是了解的,若是疲累的话,会说梦话打呼噜。
“没有。”否定,否定的坚决。
“真的?阎以凉,你好奇怪啊。咱们认识这么多年,我即便不了解你内心,但你外在我还是了解的。你说你什么时候会在一夜醒来之后还满眼疲惫的?”宁筱玥盯着她看,一边连连摇头,她觉得阎以凉肯定有事瞒着她。
“到了能告诉你的时候我就告诉你了,禾初来送饭了,你最爱吃的。”宁筱玥专门盯着禾初做的饭菜,简直上瘾了,都让她怀疑禾初是不是在饭菜里下药了。
“哎呀,禾初你终于来了,等的姐姐我都出幻觉了。”禾初进来,宁筱玥便开始调戏人家。
禾初低头,托着托盘走至饭桌旁,然后将饭菜一一摆放好。
“禾初,岳山回去了么?”岳山盯了一夜,不知有什么收获没。
“回阎捕头,已经回来了。”禾初规规矩矩的回答。
“这一晚,他可发现了什么?”周琴师没有武功,但是他肯定有疑点。
“没有,这一晚周琴师那里都没什么动静。”岳山向卫渊报备,他自然都听到了。
点点头,阎以凉长呼口气,“行了,你回去吧。”
“是。”禾初低头,随后转身离开。
“你们怀疑周琴师?他有武功么?我看他弱得很,估计都打不过我。”宁筱玥有点三脚猫的功夫,她也一向认为自己很弱,但是看那周琴师,显然还不如她。
“目前怀疑他,不过疑点多多。”坐下吃饭,阎以凉一边淡淡道。
“这案子啊,实在难办。受害者不值得同情,以至于连破案的激情都没有了。”想想这个杜门山庄,没一个有好感的。
“快了,用不了多久了。”阎以凉深吸口气,她也不想继续耗下去了。
“希望如此,我所有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了阎捕头的身上了。阎捕头,为了我的花样年华不耗费在这里,请您务必快些破案。”郑重的拿着筷子抱拳拱手,宁筱玥只盼赶紧离开这儿。
没理会她,阎以凉低头吃饭,心下却想着一会儿要去再试探试探周琴师。
太阳升起,前一夜凝结成的白霜都消失了,阎以凉悄无声息的走进假山群,顺着空隙看向不远处周琴师居住的小院儿。
那小院儿里的确没什么动静,看样子周琴师还没起床似得。
蓦地,一些声音进入耳朵,调整了下位置,看向另外一个小院儿,是唐子仁住的地方。
“七公子,七公子您别闹了!快吃饭,吃完了再玩好不好?”是那小厮,正在哄着唐子仁吃饭。
而唐子仁,则身上披着白色的床单,正在院子里转圈圈的跑。
“飞呀,飞呀。”一边跑,一边挥舞着床单,让自己看起来好像长了翅膀一样。
小厮跟在他屁股后头追,但是他玩的兴起,根本不理会小厮。
一圈又一圈的跑,小厮也追不动了,索性一屁股坐在石椅上歇息,看着唐子仁满院子撒欢的发疯。
“我是飞人,飞喽!”一把推开小厮,唐子仁站到石椅上往下跳,身上的白床单被他挥舞的大张开,还真像是翅膀。
小厮站在旁边,也是极其无奈,只能等他发疯发够了才行,否则他是不会消停的。
看着他们,阎以凉缓缓眯起眼睛,飞人?唐子仁平白无故的不会说这些话,或许,是看到了什么。
“一大早的就藏在这儿,这些事情不用你做,有人在看守。”熟悉的声音在脑后响起,阎以凉动也不动,自他走进来,她就听到了。
“唐子仁应当是看到了什么,在那儿发疯呢。”依靠着假山,阎以凉淡淡道。
“是么?”在她身后停下,卫渊微微偏头,越过她的肩颈侧看向那个院子。
他的呼吸打在脖子上,阎以凉不禁的向旁边挪了一下,但是他身上的气息不断飘来,说不清道不明的好闻。
“还真是。”看着唐子仁在满院子疯跑,弄个白床单披在身上,的确是疯了。
他说话时,距离过于近,以至于他胸膛中的震动似乎都听到了。阎以凉从未过多在意过男人的声音是怎样的,不过现在,她忽然发现,男人的声音是从胸膛震出来的。
低头,卫渊看了她一眼,星子般的眸子溢出淡淡的笑意,“不然,咱们过去问问。看看那傻小子,究竟看到了什么。”
“嗯。”即便他是个傻子,甚至连叙述一件事情的能力都没有,但是他不会撒谎。
举步,两人走出假山群,朝着唐子仁的小院儿走去。